第91章

在场的士兵和平民,大多数也出现了记忆模糊的症状,只留下一个隐约的印象。而少数自称记忆清晰者,口述又在细节上各有不同。

王国最后一任圣君的“死而复生”,就这样化作了一个永恒的历史之谜。

无数学者分析当时的情景,试图从一个脱离神学的角度解释当时发生了什么。

有人说,圣君当时的体内蕴藏着庞大的法力与魔息,或许其中产生了什么异变也未可知。

有人说,或许有哪个隐世不出的大法师被圣君打动,混在人群中施展了禁术。

其中被普遍接受的说法,也是日后的法术课上,无数老师们向学生解释的说法则是

人的心跳呼吸停止之后,意识尚不会消亡。而圣君陛下的治愈术说是举世无双也不为过,大概是圣君自己的求生意志牵引了民众汇聚过来的法力,带来这场起死回生的奇迹。

直到后来,有人在那片荒郊野外找到了那半个残破的神母像。

信者如获至宝,坚称这正是神母降临的证据,那道裂缝难道不正是神母垂泪的具象化?

而无信仰的法术学家同样如获至宝,认为这是治愈法术启动时的强烈的法力震荡所导致,连神母像都毁坏了,难道还不能说明奇迹与神无关?

就这样,争论持续不休。那场奇迹究竟是人为亦或是神赐,最后也没个定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什么“圣君陛下成神了”“他在鲜花与甘泉中恢复如初,站起来向士兵与子民微笑”之类的说法,那肯定是扯淡。

兰缪尔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精神也消耗到极致,纵使那道致命的箭伤得到疗愈,也不过续回一口气而已。

灿烂的金光散去之后,兰缪尔再次陷入深深的昏迷,任弟弟艾登抱着他又哭又笑。

圣君被小心翼翼地护送回王城,被叫到皇宫里的医师们却开始犯愁了。

昔日的神殿确实有过可以净化魔息影响的圣水,但那只是针对刚刚在魔息影响下变异化魔的情况。兰缪尔魔化的时间太长,程度太深,如今又极度虚弱,谁也不敢给他贸然使用。

当晚,医师面色沉重,对艾登老实交代:“……我们只能先将圣君陛下的法力封住,免得魔息与法力相冲。其他的,要等到人能醒过来再说。”

艾登熬得眼下乌青,手指紧紧抠着墙壁:“兄长还能恢复正常人类的样子吗?”

“说实话,很难,陛下。”

艾登忍不住一拳砸在墙上,牙关咬得生疼。

医师又道:“另外,陛下,还有一件事……”

“我们看到圣君的脖颈上,有……有长期戴过硬物的痕迹。应该是锁链或者革环,听说魔族会给他们的奴隶戴上这类东西……”

“奴隶!?”艾登抽了一口气,猛地回头。

身后的房间内,纱状的床幔垂下,只能隐约地看到安静昏睡的一个影子。

“他……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七年!?”

医师面露难色。

从来没有人进入过深渊,也没有人接触过魔族。艾登的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

他们只能往最差的方向去设想。兰缪尔入深渊时才二十多岁,身为高洁尊贵的君主,被魔族当作奴隶摧残了七年,回来时金发成雪,身生魔鳞……他到底经历过什么,现在又是什么状态?

艾登红着眼眶,咬牙阴沉道:“他是为了拯救魔族而去的,却被魔族害成这样,我……”

这位年轻的国君苦笑一声,以手覆面:“我算是切身体会到,为什么兄长曾说,仇恨的连锁最难以斩断了。我真是恨不得立即发兵,将那群魔族大卸八块。”

医师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如今还没有人和圣君好好对话过。我们不知道他的神智是否还清醒,甚至人格与记忆是否还完整也未可知……”

“等圣君醒来,无论他说什么,还请陛下多顺着些吧,千万不能随便提起深渊和魔族,以免把人刺激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