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息的反噬是灼热的,法力的反噬则是冰冷的。
兰缪尔只觉得越来越冷,好像整个人都被压进了大雪里,就像七年前那样。
不能昏过去,不能倒下。
只要自己落败,魔族必然攻城。
再拖一刻钟吧。
哪怕只多一分钟也好。
他晕晕沉沉地想着,就这么熬过了第一个一刻钟,又熬过了第二个、第三个一刻钟。
恍惚间,兰缪尔似乎又听见小魔王在沙哑地唱着祭歌。好冷啊,北风吹动少年蓬乱的黑发,吹动那胸前的骨片,大地上突然开遍了鲜红似血的花……但是好冷啊。
圣君的剑刺入了魔王的肋下,而魔王的刀捅穿了圣君的前胸。他们的血同时涌出,泼洒在对方身上。
……
后来,兰缪尔的意识已经模糊到无法保存记忆了。
他只能在多年之后,裹着毛茸茸、鲜亮亮的火狐皮毯,赖在与自己对战的敌手怀中,好奇询问
“吾王,说来王城决战那天,我最后是怎么输的呢?”
昏耀会陷入久久的沉默,然后用复杂的语气告诉他:“……最后你实在没力气了,倒在城墙下怎么也站不起来。”
“我让你认输,你死也不肯,但挣扎了好几次还是站不起来,渐渐就昏过去了。”
兰缪尔一边把玩着昏耀的尾尖,一边遗憾地感叹:“这样啊,那的确没什么意思。”
魔王皱眉:“没什么意思?”
兰缪尔抬眸,若有所思:“……怎么,难道您其实很心疼?还是很心动?”
“……滚!”
魔王不会说的是,自己恐怕毕生都忘不了那一幕。
万丈朝阳从东方升起之时,力竭的圣君,最终还是倒在了他所守护的王城前。
昏耀将弯刀入鞘,缓步走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朝阳,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落在自己阴影下的宿敌。
兰缪尔双眼紧闭,从脸颊到唇瓣都泛着惨白而灰败的颜色。凌乱汗湿的深金碎发落在他的额前,银色的长袍早已血迹斑斑。
他背倚城墙,头颅低垂着陷入昏迷,右手仍然保持虚搭在剑柄的姿势。那一片片古朴的砖瓦上,浸透了从他伤口中流出的血。
大地在震动,那是角马魔族的铁骑奔腾起来了。欢呼的声浪也从后面传来,越来越近。
魔王没有回头看向自己的军队,他弯下了腰,先是将指腹按在圣君的侧颈试了试脉搏,随后将人弄了起来。
兰缪尔已经彻底不省人事。随着昏耀的动作,他的四肢垂落,那截线条优美的下颌脱力后仰过去,卷曲的睫毛被阳光染成了琥珀色,嘴唇白得像雪。
落在魔王眼里,确实像极了一件绝美的战利品。
希律律的马鸣近在耳旁,魔族此起彼伏地高喊:“吾王!”
有魔族牵来了他的战马,昏耀将兰缪尔往肩上一抗,稳稳地跨上了鞍鞯。
他喊:“攻城!!!”
无数魔族跟着他喊:“攻城!!!”
大军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向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