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缪尔没有做任何解释。他开始潜心钻研法阵学,以及瘴气净化之术。
他四处搜集那些早已无人翻阅的古老典籍。有一些连他也看不懂,那就从晦涩的古文字符从头学起。
夜深人静的皇宫内,新登基的圣君会独自点上一根蜡烛,将迦索封印的阵法规则,在草纸上演算了一遍又一遍。
他依然在执着地追寻一个答案,一个可以不愧对所有同胞的救赎之路。
然而,现实却给他泼了一次又一次的冷水。
“圣君陛下,放弃吧。”
一个明朗的春日下午,布雷特神殿的礼拜厅,先知长老如往常那样接待了前来祈祷的年轻圣君。
老者在并肩而行的短短几步路上,阴鸷地压低了嗓子:“深渊里的瘴气,已经浓郁到不可能被个人的力量所消解。你幻想中的答案根本不存在。”
兰缪尔只是淡淡闭眼,他在神母像的面前合掌,低声念着祈祷词。
这两年,神殿的长老们开始忌惮他了。长老们以为自己驯服了当年的那个少年,以为一个天真热烈的灵魂已经冻死在风雪中,归来的是一个麻木的傀儡。
兰缪尔的表现似乎也佐证了那些话,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温和宽容,不再提及深渊与魔族,也不追究那段时间来自神殿的精神折磨,长老们以为这就是人被抽成空壳的样子。
而当他们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时,兰缪尔已登基为君那双沉静柔软的紫罗兰色的眼眸,会从皇宫之顶俯视这片国土,而国土上的所有子民都疯狂地爱他竟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们关在神殿里肆意施为的小神子了。
“先知。”
走下长阶的时候,兰缪尔与先知长老侧身而过,突然低声说:“这些年,每一场所谓神母的庇护,都是人为制造的虚假神迹,我说的对吗?”
先知的眼皮微微一跳。
兰缪尔:“你们煽动王国的民众为神祈祷,实则却借接收信仰之名义,窃取他们的法力化作己用。”
“人们不会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神迹,而是他们自己的力量。这个王国本该有更多的法师,而不是只会向神求救的信徒。”
“陛下,您怎么还在说这样天真的话?”
先知长老阴沉地笑了:“相争是人类的本性,让这个王国再多上几百几千个法师,只会引起无数的纷争和动荡。”
“何况,如果没有神母信仰,又怎能汇聚如此庞大的法力,以成就王国的伟业呢?”
兰缪尔也笑了,没有多说什么。
他离开布雷特神殿,不回头多望一眼。
……
兰缪尔二十岁那年,老圣君去世了。
死神的阴影降临之际,床上的老圣君屏退了侍从。老人悲哀地看向他的长子,死死抓着兰缪尔的手问:“兰缪尔……兰缪尔……你还怪父君吗?”
寝殿里充满了苦涩的药汤的味道,兰缪尔静静坐在床边。他握着父君冰凉褶皱的手,眼神却看向窗外。
老圣君的呼吸急促起来,从枕上抬起脖子:“兰缪尔,人力所能做到的事情是有限的……父君知道,自己能保护的子民就这么多……我不得不取舍……”
“可你不一样,你不懂这个道理,不肯取舍……我的孩子啊,你果真要走向一条万劫不复的路吗……”
“不,父君。”兰缪尔却垂眸说,“我早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
没有想到的是,老圣君的葬礼结束之后,弟弟艾登拦住了他。
“兄长。”艾登梗着脖子,红着眼眶,“父君临死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偷听了?”
当时荣封亲王的艾登,已经开始具备皇室应有的稳重。只在面对兄长的时候还有着一股率真热忱的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