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背叛他的人民,也不愿杀死昏耀。他做不出选择,但那只是因为……到时间了……他快要死掉了……他才逃回去的。
兰缪尔从前并不怕死。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坚持要代替骑士们孤身来到深渊。
然而此刻,在信念崩塌的巨大刺激之下,好像变成一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才是唯一的救赎之路。
于是神子逃跑了。
他不停地哭着,跑着,一面为自己的卑劣与怯懦而羞耻,同时却一刻也不敢停,更不敢回头看一眼。
他下了山,眼前是茫茫的荒野。
兰缪尔在乱草中跋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圣洁的法力与狂暴的魔息在他的体内肆意妄为,鳞片从体表沥着血剥落,很快又长出新的。
深渊的瘴气像火一样炙烤着他,对冲的魔息和法力似乎要将他的肺腑搅得血肉模糊。
而伽索的结界始终悬在天顶,为他照亮前路。
那光晕被泪水浸润得模糊。
就像月亮一样。
兰缪尔回到结界崖的时候,早已过了七天。
神子的奔跑逐渐开始变成迟缓的走,中途几欲晕厥,最后几乎是爬着,只靠最后一丝毅力回到了结界崖。
那轮巨大的法阵就在前面。
兰缪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它伸手。
他的躯体没有遇到阻碍,但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将被永远囚禁在深渊。
眼前,照来一片明亮的光。
“嗬……嗬……咳咳。”
兰缪尔跪倒在地,按着胸口拼命呼吸着。
他回到了人间。暖风带着沁香,阳光正温柔晃动如水波,照亮了山崖上盛开的野花和飞舞的小蛾虫。
几道高高的身影快步向他走来,是神殿的长老们。
兰缪尔缓缓软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兰缪尔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被他丢在山洞里的魔王。
他梦见次日清晨,魔族的追兵包围了那个小小的山洞。
当时昏耀正在焦急地喊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寻找一个注定不会回来的小劣魔。
追兵的箭矢射来的时候,魔王倒了下去。
也就在这时,他才终于看到地表上属于劣魔足爪的痕迹。
小小的,凌乱的一串足印。
哦,魔王躺在地上,掌心按着汩汩冒血的伤口怔怔地想,原来他拼命寻找的小家伙已经走了啊。
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追兵举起屠刀,向那个不屈的魔族少年砍去。
刀光在血色中起落,一下,两下,切开皮肉,砍断筋骨。十下,百下 将那个渴望带着同胞寻找阳光与鲜花的小魔王,活生生砍成了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