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会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恨我了吧?”
“谁说我不恨你。”昏耀坐在小炉子前,骂骂咧咧地给人类煮药,药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弥散出一股苦味,“你总不会看我不想你死,就觉得我不恨你?”
兰缪尔叹气:“这个药太苦,又没什么用处,能不能不喝了?”
昏耀:“忍忍,喝完药给你吃糖。”
兰缪尔:“。”
七年来,他们一起经历了无数风浪,倒是难得有这样放松又安适的相处时光。
日子过去一天,又一天。每当清晨的太阳淡淡地从变薄的结界里透进来,落在那些零星的野花间时,木门就会打开。
魔王会将银发的年轻人抱到外面去,让那张苍白的面颊落在阳光下。
这个时候,兰缪尔往往睡不醒。昏耀就坐在崖畔,数着野花耐心等着。
他听着怀里那道浅浅的呼吸,觉得自己能这么数一辈子的花。
到了怀里的人类有动静的时候,也是阳光最暖和的时候。
兰缪尔醒来会惊喜地笑,伸手去接那缕金色的光。
昏耀摸摸他的头发,若有所思:“如果能回到人间,你的病会不会痊愈?”
兰缪尔的笑容立刻没有了。
他常常笑,但倘若刻意不笑,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变得有些冷,像一座孤高雪山。
无限接近于十四年前,那个封存在魔王惊鸿一瞥的记忆里少年神子的模样。
“吾王,不要开这种玩笑。”兰缪尔垂下眼睑,“都到这个时候了,请您让我走得安心一些。”
人族的圣君,在深渊当了七年的奴隶,摸清了深渊大大小小的习俗和势力分布,甚至做到了魔王之下万魔之上的地位。
最后因为身体渐弱……被心软的魔王放回了人间?
那么,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太值得深思,并且太可怕了。
“想什么呢。”昏耀说,“我怎么可能把你放回人间。万一你这七年的所有顺从和付出,都是为了此刻所做的谋划,怎么办?”
兰缪尔心安了,他就知道昏耀还是拎得清的。
昏耀又说:“就算我想,结界薄弱的时机也远远未到,我打不开结界。”
兰缪尔怅然道:“若非当年我射断了您的右角,吾王本该拥有随时都可撕裂结界的力量。”
昏耀笑了:“可你如果不射那一箭,邪恶的魔王随时都能攻入人类的国土,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兰缪尔,如果回到当年,你还射不射那一箭?”
兰缪尔沉默。
昏耀后悔了,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于有事没事就拿这些来刺激兰缪尔,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应该。
“不说了,”魔王立刻放软声音,“假想的事没意思,不说这个。”
兰缪尔低咳两声,摇了摇头。
他抬起脸,眼眸竟然很坚定:“总有办法。如果回到当年,我会去想办法。”
……
别说,自从住进结界崖后,兰缪尔的病情确有缓和的趋势。
他的体力持续衰弱,现在连走路都不太稳,但疼痛和吐血的症状少了些,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