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已经不再停留于“算命”的范畴,更趋近于“改命”的大法术,整个王庭只有老塔达才掌握了这门占卜。

尤为重要的一点是,“趋福避祸”之术,每个魔族一生只能占卜一次。

昏耀尚且年轻力盛,王庭也欣欣向荣,怎么会想到来占这个?

然而魔王面上不辨喜怒,平静地对上老祭司讶然的视线。

老祭司仿佛看透了什么,缓慢地点了点头:“看来吾王心意已决,塔达遵命。”

四下幽静无人,塔达跪坐在王座之下,将百枚骨筹排开。

按惯例,他先从中抽走一枚,是“留一线生机”的意思。剩下的骨筹被摆成一圈,塔达以爪割开自己的额心,喉咙里发出“呜噜噜”“啊噜噜”的高音,脚下神神叨叨地踩着奇怪的节拍,在夜色中手舞足蹈起来。

等到老祭司额心的血流到下颌的时候,他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慎之又慎地将魔息灌注进骨筹之中。

九十九枚乳白色的骨片沾染上神秘的力量,徐徐浮至半空!

它们时快时慢地跃动起来,将王座上的昏耀围在正中。

塔达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这里有九十九枚骨筹,当它们的转动停下,请吾王凭心意选出一枚,将您的魔息灌入其中,法术便能连接天机。”

“只是,吾王请务必铭记一句话。骨筹只能窥探命运的一角,前因和后果不得而知。因而,具体是怎么个‘趋福避祸’法,谁都不知道。”

“无论吾王看到了什么……切莫执着。”

“知道了,”昏耀把眼一闭,曲指敲敲王座的扶手,“安心,反正你的占卜时准时不准,我不会放在心上。”

塔达伏身一礼:“既然如此,老朽先退避了。”

随后,老祭司便退出了大石殿。

四下冷清空旷,素来杀伐果断的魔王闭目凝神,低眉合掌,坐在王座之上默念魔族的祭祀古语,居然也有了几分虔诚之态。

他心中时而想着与兰缪尔的这七年,时而又想到茫然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骨筹转动的叮叮声停了。

昏耀睁开眼,向面前静静悬浮的骨筹伸手

他懒得挑选,便直接取了正中那枚,将魔息灌入。

顿时,那枚骨筹光芒大盛,剩余的九十八枚也散发出微光与之呼应,最终连成一片神诡的符咒般的光之线条。

昏耀被当头一照,只觉得眼前白亮一片,活像是要瞎了。

脑海中也奇怪地混沌起来。

像是坠入梦境,又像是误吞了有毒的致幻菌子,一切都扭曲变形,模糊不清。

迷乱间,那些白亮的光芒仿佛变成了飞舞的雪片,身下的王座化作嶙峋的石壁,一片寒冬雪山的景象在眼前展开。

兰缪尔站在山崖的尽头,白袍纷飞。

可那已经完全不是魔王所认识的,沉静温润的人类奴隶了。兰缪尔的身周缭绕着浓郁到恐怖的魔息,一枚枚新生的鳞片爬上脸颊,漆黑的火焰吞没了飞舞的雪片,映得那人如魔神一般。

“兰……!?”

昏耀心中仿佛被重锤敲击,一时间茫茫然不辩天地。他张嘴想喊,却喊不出声。

幻觉越来越扭曲,越来越诡谲……自己似乎在拥抱兰缪尔,又似乎不是。只有大雪纷飞着遮蔽了视线。耳畔先是狂风,还是狂风。

突然,昏耀感觉自己腰间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