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有些犹豫,但还是摇摇头:“这太危险了。”

他不能放任一只幼崽去做这种事——要是能多去几只魔也就算了,然而瞬移手套只有一双,最多两只魔用,还得算上托诺——这场救回托诺的战争,只能是单打独斗。

“我可以的,”托克有点着急,他两手抓住沃伦的手臂,轻轻晃了晃,“相信我,我肯定会安全回来!”

他灰白色的眼睛睁得很大,映出天际高悬的烈日,像是雾气笼罩中的熹微光芒。

这束光芒穿越灰雾,速度逐渐加快,如离弦之箭般冲破屏幕,蓦然云开雾散,照耀着深褐色岩石那斑驳的划痕。

一只小巫妖赤脚站在岩石上,努力地伸手扯住高处的树枝。

如果沃伦能见到这只小巫妖,肯定会惊奇地发现,他跟托克的模样十分相似,只是眼睛更圆、嘴巴弯弯,脸上带着红润的婴儿肥,整只魔看上去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拿着镶嵌着宝石的短剑,顺滑的头发被编了样式繁复的漂亮小辫,穿着附满魔法的兽皮衣,衣服的每一处细节都妥帖细致,显然是巫妖们用了十二分的认真缝制出来的。

在托克已经失踪大半年的现在,同样是皮卡丘族长幼崽的托诺被迫承载了族人们全部的期待。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可以无忧无虑地四处玩耍,而是需要面见一位又一位巫妖长老,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讲述魔法的运用方法和族群的管理技巧。

按理说这样沉重的压力忽然落在一只还未成年的幼崽身上,又跟他之前习惯的生活天差地别,他就算不直接反抗,也至少会抱怨几句,或者被即将成为族长这样的荣耀而迷得晕头转向。

可托诺始终如一,似乎完全没有情绪波动,巫妖们安排他学什么,他就跟着学什么,但无论怎么学都学不会,被焦虑的巫妖们催促,就睁着那双圆溜溜的漂亮眼睛,没心没肺地问:“为什么非要我当族长?费科族长不是干得挺好吗?”

巫妖们哑然。

折腾到最后,他们也身心俱疲,互相之间议论纷纷:当族长一定是对托诺最好的选择吗?如果托诺喜欢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又为什么要逼迫他呢?如果族长知道他们这样填鸭式地教育托诺,让托诺生活得不开心,他也不会赞同的吧!

巫妖族长费科对托诺的态度愈发友善。

在确认托克去了魔王宫,肯定是尸骨无存了之后,费科有段时间是真切地对托诺动了杀意的,毕竟托诺作为皮卡丘族长的最后一只幼崽,同样被巫妖们寄予厚望,甚至比托克更得巫妖们的喜爱,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族长地位。

只是托诺毕竟跟托克不同,他从小在巫妖们的呵护中长大,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不少巫妖跟随着,甚至由于自己曾经的记忆混淆魔法,很少会靠近族长山洞,费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时机。

他只能耐心等待。等待了没几天,发现托诺居然是个扶不起的铁废物,兴奋得在山洞里大吼了好多声“魔神眷顾”。

呵,只剩了骨头架子的皮卡丘,要是知道自己的幼崽居然被族人溺爱成废物,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既然托诺这样没用,那留着他,反而能让自己的族长位置更加名正言顺,还能拿捏着那些在乎托诺的巫妖为族群拼死奋战,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费科自此不再关注托诺,背着手巡视族地时,看到站在岩石上玩树叶的托诺时,还和蔼地冲他点了点头:“小心点,别摔下来了。”

托诺灿烂地笑了下,挥挥手里的树叶:“放心吧族长,我没事的!”

他的脸上毫无阴霾,看向费科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信任,仿佛真觉得费科是个疼爱自己的好族长。

费科满意地背着手离开,并不知道自己背后,那只被宠坏了的、连魔法都不会用的、人畜无害的小巫妖,眼睛里露出了怎样杀意凛然的寒芒。

啪地一声,树枝回弹,几片红黑色的树叶被这股力道拽下来,飘飘零零落在地面。

总是跟在托诺身后的那两只巫妖,谨慎地左右看看,没见到其他巫妖过来,这才低声说:“这棵树应该差不多要烂透了,最多十天,就能孕育出死亡叶脉。”

托诺唇角微勾。

“就快了,”他喃喃道,掌心握着的树叶快速地干枯、萎缩,最终化作一抔灰尘,散落在吹拂的清风中,“哥哥,我很快就能杀掉他了。”

如果有其他巫妖看到这树叶凋零的一幕,他们恐怕会惊异地尖叫起来:连简单魔法都学不会的托诺,究竟是什么时候,能用出这样连很多狩猎队成员都没学会的生命诅咒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