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牵了过去,任由燕迟带他离开。
一声拾遗过后,巩若不再吵闹,不再发疯,整日痴痴傻傻,混混沌沌,想不起自己是谁,偶尔想起,有癫狂征兆,只要一看季怀真的脸,也很快冷静下来,亲热而又满足地唤他“拾遗”。
燕迟试着将陆夫人送出上京,却被瀛禾暗中阻挠,以此拿捏要挟季怀真,一时间未能得手,转念一想,给瀛禾留个把柄,也未尝不可。
几日过后,一辆马车在夜间驶入季府。
一人从马车上被扶下,神情呆滞,任何突如其来的动静都会把他吓一跳,挣扎间牵扯到腹部的伤口,又疼出一头细汗。
燕迟与季怀真闻声而来,与陆拾遗四目相对。
陆拾遗静了一静,茫然地看着二人,回头道:“瀛禾呢?”
他神情古怪,痴傻不安,左右乱看,不知在找谁。送他来此的乃是瀛禾的亲卫,对此模样早就习以为常,对燕迟与季怀真公事公办道:“殿下只说让我把他送来,说让他以后就跟着你二人,别的再没交待了。”
二人对视一眼,季怀真将人拉到偏僻之处,将他上下一看,问道:“还没死?他必定是费了些力气才保你一命。”
陆拾遗面露茫然,往树后躲。
燕迟意识到什么,面色微微变了,季怀真也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在陆拾遗脸上轻轻拍了拍:“真傻了?”
他拍打的力道渐重,拍得啪啪响。
陆拾遗被他一凶,就不敢反抗,一边脸被拍红。
燕迟慌忙阻止,将借机报仇的季怀真给拉开,试探道:“你如今这样,他应该不会再逼你了,他既把你送来,就应当是……就此别过的意思。临安那边的特使就要来了,我二人这两日都忙得很,等过一阵子再送你离京,可好?你爹的尸身我也替你葬在郊外了,你可要去看看?”
陆拾遗依然毫无反应。
季怀真悄声道:“去把老许找来给他看看,我不信他真傻了。”
燕迟游移不定,七分疑三分信,他不信陆拾遗对瀛禾毫无情谊,可亲眼看着父亲被心爱之人杀死,这种事不是谁都能挺过去,或许陆拾遗就是挺不过去的那一个,受了刺激,弄假成真。
背后车轮声响起,亲卫把人送到,准备离开。
陆拾遗听见动静,突然疯了般啊啊大叫,气力猛增,从燕迟与季怀真中间挤了过去,追着那车,大喊道:“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他扒住车狠狠不放,双腿险些绞进车轮中去,亲兵无奈至极,只好停下。季怀真盯着看了半晌,突然道:“带他回去吧,不用怕不好交差,你家殿下一定会留下他。”
燕迟看向季怀真。
片刻后,马车向前驶去,又将陆拾遗带回。
几日后,李峁派来的特使先一步抵达上京,与夷戎进行谈判。
第127章
谈判之日,上京碧空万里,莺歌燕舞,乃是一片好兆头。
齐人官员虽不得入内,却是以季怀真为首,寸步不离地守在外头,不多时便出了一头热汗。
一人小声议论道:“也不知结果如何,我看不会这样容易。”说话间已是满面愁云,被人骂了两句晦气,忍不住唉声叹气,辩解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现在夷戎势大,半壁江山都被他们收入囊中,又有和理由要与我们‘和谈’。”
此话引来阵阵附和。
季怀真负手而站,一言不发,背后数道目光看来,他都当做浑然不觉,只冲角落一人招了招手,漠然道:“过来,站我边上挡着点日头,晒得我难受。”
墙角蹲着一人,正拿树枝戳弄蚂蚁窝,闻言丢下手中东西,跑了过来,脱下外袍,往季怀真头上一扔。
季怀真骂道:“蠢货!想闷死我不成!”
陆拾遗悻悻地哦了声,只好老实高举着衣服,给季怀真遮阳,不一会儿便满身大汗。背后一阵嘀嘀咕咕,不用听,也能猜到是有人在议论,大抵又是骂一些奸佞、季狗、落井下石之类的无用之话。
季怀真平静地盯着殿门紧闭的正殿,朝陆拾遗低声道:“李峁派来的特使,我听着不靠谱,你说李峁会不会蹬鼻子上脸,逼得瀛禾出兵吧。”接着嗤笑一声,“真以为瀛禾怕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