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殷玄夜坐着,无心处理奏折,那些选秀的折子看的他头疼,他指尖在桌面轻点,视线扫过桌角的那碗还剩下半碗的银耳雪梨羹,抿了下嘴唇。
温以瑾回了府中。
庭院中的回廊上,放着一个小笼子,笼子没关,一只小橘猫蹲在里头舔着身上的毛发,腿上还包着一圈的白布,这是前些天下雨,温以瑾第二天在院子里捡的,小猫腿给摔折了。
他回来,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院子里的小野猫喵喵喵的叫唤着,他走过去,叫人拿了吃的来喂猫,坐在回廊上,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王爷,当心它又挠你。”下人忙道。
这几年,温以瑾性情愈发的温和,下人也没有从前那么如履薄冰了。
“无妨,这野猫难训,不给点吃的,还不让摸。”温以瑾笑道。
他便是喜欢这性子野的。
小橘猫吃了点吃食后,便拱着温以瑾的掌心,在阳光底下翻了个身,没过多久,家里的管家脚步匆匆穿过回廊,到了温以瑾面前,递给了他一张信纸。
“王爷,这是传回来的消息。”
信上写的是一些情报,其中就包括了殷玄夜回京之后的动向,信上说,殷玄夜带回来了一名女子,现正安置在了城东的一家宅院中。
女子?他倒是没听殷玄夜提起过。
不过……
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才是。
此人应当是殷玄夜的一段艳遇,殷玄夜外出征战时,一次受伤被困敌营,正是那名女子救出了他,女子本是敌营俘虏,她救了殷玄夜,殷玄夜后来也护住了她,将她带回了宫中。
原本的五年征战成了三年,不知那女子是不是还是原本的女子。
此后几日,温以瑾常被殷玄夜召入宫中。
温以瑾几日和殷玄夜单独相处后,觉出他并没有成为“暴君”的趋势,虽在一些事情方面的处理尚不成熟,手段过于蛮横粗暴,但并不残忍血腥。
治国之道与平衡大臣之法尚有磨练空间,殷玄夜有独自的见解,已有明君之相,温以瑾已有将朝政上的事慢慢交于他的倾向。
而朝堂上的大臣最是懂的看风向,近日温以瑾方逐渐在殷玄夜面前处于了弱势,大多时候做决策之人,都成了殷玄夜,温以瑾只辅佐一二。
殷玄夜不是没感觉到温以瑾的做法,就像是在……临终托孤一般。
殷玄夜找了寻常为温以瑾看病的李御医问过,李御医说他的身体,无法医治,只可调节。
一想到这个人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死去,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样,悬在空中,上不去下不来,透口气都是沉闷的。
温以瑾不知道殷玄夜的担忧,只觉得事情的发展,都在一步一步的往好处走去。
清明前后几天雨水多,这天下午开始,天色就阴沉沉的,温以瑾在府中看书逗猫,就听外面下人来报,说陛下来了。
这一趟来的突兀,毫无预兆,府中什么都没来得及备,温以瑾放下手中书卷,去洗了手,回房中换衣裳。
下人拿了干净衣裳放在了房中。温以瑾褪去了外衣,换衣的时候,听见外面的声响。
两个丫鬟站在门口候着,见着殷玄夜,具是一惊。
“陛下,王爷还在里头换衣裳。”
殷玄夜看到了院子里开了的花,问:“那些花是何时种的?”
“回陛下,这花一直都在王爷院子里种着呢。”
殷玄夜感兴趣的多看了两眼,他认出了其中好几朵,就是曾经温以瑾给他送过的花瓣。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殷玄夜转回头,看见了温以瑾,一身月白长袍,如玉一般的温润,眉眼轮廓俊美温柔,眼底染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注视着一个人时,叫人心间都是滚烫的。
“陛下,今日怎么有闲心,到臣这儿来了?”
殷玄夜从愣神中回过身,指尖轻轻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扯着唇角带笑道:“怎么,孤没事,就不能来了?”
他那张脸极具魅惑性,平日不笑时,看着阴晴不定,严峻冷然,这一笑,就像是雪地里绽放的梅花,艳而不俗,格外的晃眼招摇。
一旁的丫鬟都看红了脸。
温以瑾不免轻笑,觉着长大了的殷玄夜,挺容易讨姑娘的欢心,“臣已经让下人去备茶了,陛下可要尝尝?”
“也好,让孤尝尝摄政王这府中的茶如何。”
温以瑾踏出房门,和殷玄夜并肩走到了大厅中,两人落座,没多久,下人端来茶水,安安静静的进出,殷玄夜端着茶喝了口,“最近身体如何了?”
“一切安好。”温以瑾说。
“每次孤问你,你都这么说。”殷玄夜喝了口茶水。
“叫陛下挂心,可就是臣的不是了。”温以瑾笑道。
“罢了罢了。”殷玄夜摆摆手,“今日来,孤是有正事寻你。”
温以瑾:“陛下且说。”
殷玄夜挥了挥手,招来一旁的太监,说:“把人带进来吧。”
没一会儿,一名蒙面女子便在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女子一身白衣,面上也蒙着一层白纱,朦朦胧胧,下半张脸看不真切,但从她露出来的眉眼来瞧,是个美人胚子,一双上扬的眼眸欲语还休,瞳孔清澈。
她行了礼,身形窈窕,嗓音清脆又不乏柔软,温以瑾视线在女子身上停留一瞬,便又挪开了。
当今朝代民风开放,对女子束缚没有那般多,但出行也是需要戴面纱遮真容。
“这位是?”他看向殷玄夜。
“这是我从边关带回来的女子。”殷玄夜说,“一手医术了的,孤想叫她给你看看。”
温以瑾:“多谢陛下好意,只不过臣这一身病,已是无药可医。”
看来几日前,信中消息说殷玄夜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便是她了。
温以瑾多看了她两眼,以免唐突,垂眸视线往下落在了地上,殷玄夜注意到他的神情动作,唇角的笑收拢了些。
“看看也无妨。”他说。
女子上前,躬身温声道:“还请王爷将手给妾身。”
“有劳。”温以瑾颔首,伸出了右手。
女子在他腕间诊脉片刻,这片刻的功夫,殷玄夜就喝了好几杯茶水了。
女子松开了温以瑾的手,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殷玄夜,“陛下,妾身无能,王爷这一身病,显然是久病不愈——不过妾身可开一方子,替王爷做调理之用。”
殷玄夜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着白。
女子又说:“长久用此药调理,定会有所好转,而到届时,妾身方可进行下一步的诊治。”
听她说并非全无希望,殷玄夜眸子亮了些,命她去开方子,女子说还需研究一二,便先离去了。
“这女子叫什么?”温以瑾问。
殷玄夜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怎么?长泽有兴趣?”
温以瑾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道:“陛下说笑了,臣这一副身子,又怎会拖累旁人。”
“你这身子怎么了?”殷玄夜却是不悦了,沉下声来,“孤会寻人治好你,说这妄自菲薄的话作甚。”
他沉下脸,反倒叫温以瑾一怔,沉下脸的殷玄夜,就似平时在旁人面前时一般,散发着让旁人心惊肉跳的压迫感。
温以瑾:“是臣失言,陛下莫要同我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