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报了。坊门一开就派人过去了。”孙昭局促地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纸坊那边出了点问题,他刚处理到半途,听闻大理寺少卿亲自过来,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五更三刻开的坊门,现在都退朝了,还不见长安县那些人的影子。

年深闻言,不禁面沉似水,四周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这种压迫感十足的气氛,别说孙昭,就连顾念都心惊胆颤的,直想往杜泠背后躲。

“我再去催催。”关键时刻,萧云铠主动领命。

这次长安县的人倒是来得很快,半炷香左右,县令王执就带着一堆人赶到了孙家。

“年少卿,衙里事情太多,来迟了,见谅见谅。”一身浅红官袍的王执走到年深面前,满脸堆笑,歉意地行礼。他的年纪约莫四十出头,身材矮胖,圆滚滚的肚子似乎随时都有把腰带崩断的危险。

杜泠等人也朝他行了个礼。长安县令属正五品上,在场的除了年深,都比他低出数级。

萧云铠和杜泠忙着把命案的线索及相关状况都交接给长安县衙的人,至于顾念这个现场除了衙役之外职级最低的人,根本轮不到开口。于是,他的位置被越挤越往后。

三件案子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把顾念脑子都快撑爆了,他便抱着休息下的心态索性直接出了门。

门外的坐阑上,孙昭正在摆弄着几张略显粗糙的纸。他不敢离开,可是现场其实也暂时没他什么事,便缩在屋外等着。

顾念好奇地坐过去,抓住孙昭随便聊了两句。原来最近从蜀地流行过来种彩笺,图案精美,用墨流畅,价格昂贵销路极好,孙家便想着自己也研制下,可惜做出来的东西始终不对,所以十分苦恼。

彩笺?顾念愣了下,要说书画史上登峰造极的澄心堂纸,做法的确是失传了,但隋唐时期出现的蜡笺纸似乎很像孙昭口中的彩笺,不但图案精美多变,而且兼具粉纸和蜡纸的优点,一直到清朝都备受文人墨客的推崇。

他记得几年前为一个非遗项目取材的时候,就跟着项目组去拍摄过一位专做纸笺加工技艺的文化传承人。那位大叔耗费大半辈子心血才复原出粉蜡笺,其中有几种五色描金银蜡笺成品简直堪称艺术品。

他们一开始去取材的时候还有些顾虑,就怕有些‘不传之秘’什么的,不过大叔却很豁达,直说希望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别让这种手艺再消失。

“我之前正好遇到过一位蜀地来的客商,他家里以前好像就是做纸的,他提过种蜡笺纸很像你说的彩笺。”

“蜡笺?”孙昭皱了皱眉,用蜡?

“当时喝酒聊到兴起时,他还提过制作流程。”

“你知道怎么做?” 孙昭不禁有些激动,他们困在这东西上面许久了。

“也不算知道,其实我是听不太懂的。”顾念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位大叔曾经对着他们的镜头详细的讲过一遍整套制作流程,一共有十几个步骤,但他记忆最深的就是染色、施矾、涂粉、施蜡这几步了。

于是他挑着把自己记得的部分复述给了孙昭。

“这样的么?”孙昭听完皱起了眉头,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就抬手叫小厮找来了纸坊的两个工匠,几个人捏着那几张纸讨论过后,工匠们便大步走出了小院。

“谢过司直指点,如果真能做成彩笺,孙某必有重谢。”孙昭郑重地朝顾念施礼,“还有那位客商,不知他家住何处,如若事成,孙家也不能白拿他家的技法,自当备上份厚礼。”

住在苏杭市,就是时间线平行错后了一千多年。顾念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当时也是客居长安,现在已经离开了。不过料想他应该不太会在乎的,毕竟当时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喝酒聊天而已。”

萧大叔做蜡笺纸的技术是从古籍里分析解读出来的,现在兜个圈,以另一个形式传回平行线的古代,如果真的能做出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按照他的心愿发扬光大了。

“天下居然有如此豁达之人,是孙某偏狭了。司直可知道他的名姓?”

“我只记得他姓萧。”

他们这边正聊着天,就见年深、王执等人呼啦啦的从屋内走出来,显然是‘交接’完毕。

有了长安县衙的人加入,帮忙分段搜索沟渠的人手立刻宽裕起来。

那天下午,通义坊的不少居民都围观到了大理寺‘颐指气使’地指挥孙家纸坊和长安县衙的人在大冷天埋头‘清理’水渠的情形。

年深顾念等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眠,硬撑着等到午后,遗憾的是水渠那边依旧毫无收获,寻找刀鞘和和相关线索的事情,也就只能请长安县衙这边后续再继续进行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终于熬到散衙的时辰,顾念跟着杜泠和萧云铠又蹭了年深一顿晚饭。怕他没有鱼符进不了门,杜泠拽着萧云铠一直把他送进义宁坊

和杜萧二人告别后,迫不及待地打马回家,明天是休沐日,他都计划好了,今天回去就洗澡,明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继续去西市考察市场、给阿舅和井生他们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