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可是宁王临终之前的话,还是如同一段魔咒,彻底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只记得那破碎不堪的一句:“我,我来……不不是为了杀你,只是……和,想同当年一样……咳咳,再…抱……”

白巧楼又安静了下来。

文清辞完全没有搭理皇帝的真情流露,他只盯着对方问:“宁王还说什么了?”

纵然是他,也无法保证等皇帝意识清明之后,会不会记得自己曾听他说了这些话。

此时百巧楼外面围着无数人,文清辞更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杀了皇帝。

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趁皇帝精神状态最为混乱的时候,继续刺激对方。

谢钊临:“……”

“他还说……想要顺着运河南下,去松修府看看,还说要在那里修一个衣冠冢。”

末了轻声低喃道:“我为什么不快些修好运河?这样就能带他……去看看了。”

殷川大运河自几十年前就开始规划,但前朝皇室力量衰微,始终未能成功修凿。

和其他皇帝不一样,前朝哀帝年少的时候,曾在松修府短住过一段日子,因此格外明白运河贯通南北、连接雍都与江南的重要性。

他继位之后,一心想要将原本只存在于规划之中殷川大运河修凿出来,同时也将这件事说给了彼时还没有暴露野心的谢钊临听。

但最后却是谢钊临夺位办成了这件事。

天初三年运河已经动工了。

故而南下建衣冠冢便成了宁瑜昭的遗愿之一。

谢钊临去年执着南下,既是为了沿途考察运河两侧的民情,为了作法镇压殷川大运河底下的冤魂,也是因为近些年里他越来越多地梦到当年的事,心中百般思绪无法平静。

回忆到这里,谢钊临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他最后,他最后还说,”皇帝瞪大了眼睛,用满含着愤怒与恐惧的语气说,“他咒我,他诅咒我说……说我抢了他的天下,让他成了废帝,还让他横死今日,不得善终,未来我也注定步他后尘”

皇帝那样多疑又敏感,即是因为他真的将亏心事做多了,也是因为当年的这个诅咒。

“哈哈哈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末了又小心翼翼地说:“……他真的恨我,连亲手杀了我都不肯。”

“这些日子我见到了殷川大运河的河工,见到了工部那些人……见到了无数的人。可唯独没有见到他。”

原来在幻觉的支配下,皇帝日夜都在做着噩梦,梦到那些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

说到这里,皇帝的情绪一点点平复。

但文清辞不会让他就这样冷静下来。

皇帝这狼狈又可笑的样子,将原本深埋在文清辞心中的属于原主的怒火与恨意全都引了出来。

这世上那么多人,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东西而死?

实在不甘。

文清辞突然向前一步,非常认真地开口说道:“你害死那么多人,理应不得善终。”

“千百年历史上有无数开国之君,可哪个像你这样卑劣?”

“低头看看,殷川大运河里无数亡魂都在水里等你,那才是你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