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没有停,如今又没有人清理积雪,在雪地中行走就格外缓慢,好一会儿才进入家属院。
“元哥,汤哥,你们来啦!”
“等多久了?”见郑飞冻得嘴唇发紫,脖子不自觉缩着,两人连忙帮彼此拍掉身上的落雪,跺了跺脚后,赶紧进了楼道。
“没等,我透过窗户看到你们才过来。”郑飞说完,往楼上看了眼,见没人过来,突然凑到两人跟前小声说:“力哥来了。”
汤子苓一脸困惑。
元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轻声对汤子苓说了声,“没事儿,也是院里出去的,等回家跟你详说。”
到了二楼郑院长的住处,汤子苓看到郑飞口中“力哥”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为啥她要特意提醒了——那么高壮的体格,再怎么收着都遮掩不住的凶悍气质,还有脸上的疤痕,即使没有大金链子和令人生畏的纹身,也一眼能看出这是个在道上混的。
他看着跟元松不算陌生,一见人就笑着迎上来了,大巴掌拍在元松背上,拍的羽绒服砰砰响。
“小元,你来得正好,去劝劝院长,都这么些年了还生我气呢……”
被揽着往郑院长房间走的元松扭头冲汤子苓挥了挥手,就被几乎可以说是半夹着拖进了屋里。
“力哥把主街对面那一排商铺都买下了。”郑飞凑到汤子苓身边小声解释着,“说有他在,谁也别想欺负咱们院儿里的。这话不知怎么惹恼了院长,气冲冲地回了房间,谁叫都不出来。”说起这些时,她脸上满是不解,毕竟,在她看来力哥说这话没错啊,有他罩着,以后谁敢欺负院儿里的人?
汤子苓多少能理解郑院长的想法。她努力把养育的孩子们引入正途,就算如今世道变了,她也没对未来失去信心。而这位力哥不声不响买下了一整条街的店铺,还毫不掩饰其野心,恐怕对郑院长心中的信念产生了一些冲击,也让她对孩子们的未来产生了不少忧虑。
实际情况跟汤子苓猜的差不多。郑院长再理想化,也知道一伙人占下一条街意味着什么。谢力算是她养大的,她知道孩子本性不坏,但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安定和平的社会,可不会发生一条街被一伙子不走正道的给占去的事!
被谢力拉进屋的元松没说什么粉饰太平的场面话,开口就直奔主题:“院长,天天看新闻,想必您也清楚如今的大致情况。大多数人都觉得农村保险,人人都想往农村跑,城市现在是到处缺人。街对面的铺子都空那么久了,力哥买下不管对原房主、对附近居民还是对政府,都是大有好处的。”
郑院长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都说乱世用重典,这时候政府缺人用得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折腾。那以后呢,等用不着他的时候呢!”
站在一旁的谢力愣了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动容的神色。他以为院长大发脾气,是对他做的事看不上眼,不待见他,却没想到说到底,她担心的还是自己的未来。
“力哥又不傻,能想不到这些?”元松冲谢力使了个眼色,“咱们院长不是不知变通的老古板,哥你啥打算都细细跟院长说了,安安长辈的心。长辈经的事多,也能给你些建议……”
说罢,元松就出了门,留他们好好沟通。
客厅的柜机空调开着,为了省电,住在其他房间楼层的孩子们几乎都在这边活动,叽叽喳喳的热闹极了。
刚剪完一个头,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捶着腰走了出来,看到元松后眼睛一亮,充满期待地问:“元哥,你要剪吗?”
“给子苓剪吧,我这长度还好。”
“那行,小汤哥你看看喜欢什么发型。”女孩儿递给汤子苓一张男士发型示意图。
汤子苓对外在形象没什么讲究,要不是元松拦着,他都想直接剃个小平头算了,免得麻烦。不过元松说这天气头发太短了容易冻头皮,他想想觉得有道理,就剪了个偏分短发。
剪完头出来,见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在郑院长的监督下,孩子们不管大小都一排排端端正正地坐在小马扎上,膝上放着本子、手上拿着笔,正认真看国家台农科频道教授室内种植的节目。
见元松招手示意他过去,汤子苓轻手轻脚地穿过人群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也认认真真地看,估摸着快到午夜饭时间了才告辞离开。
家里的炉火已经灭了,元松一边生火一边跟汤子苓说力哥的事儿,“他生父是个赌鬼,还酗酒,在他妈下定决心闹离婚的时候,醉醺醺地找到力哥姥姥家,把老两口连带着力哥生母都杀了。双方亲戚都不愿接受力哥,就把他送进了福利院。郑院长知道他家的事儿,生怕他遗传了他生父的暴戾基因,养育的时候几乎是亲力亲为。可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没朝着郑院长期待的方向走,反而凭借他生父的‘丰功伟绩’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