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梦话。”包拯单手支额，另一手揉了揉眼睛，一看桌面上摊开的奏报竟然还是空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阴阳眼，先前的所见所闻皆在梦中。

当真荒诞，一定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

一定！

但等到他捉笔继续写那密报时，又忽然觉得之前想好的说辞不大准确，梦诚然荒诞，但在梦里，周家兄弟所说的话很有道理。而且，周不渡真的太像周子皙了，关于他的笔墨，务必再三斟酌，或者干脆不提了？低调、低调，低调为好。

包拯心下千言，脑中万语，冷着一张脸，写了一整夜。

然而，等到第二日清晨，种子正上门求见，送来两张“黄大仙看病，不死就能治”排号单，并一卷古希伯来文、一卷希腊文书写的崇福宗经典以及一卷汉文全译本。

包拯险些惊得砸了茶杯——地藏王菩萨在上！我生前的仕途才刚起步，死后的工作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第99章 遇故人

“这就要走了？”种子正给包拯送完书籍, 回到住处, 便见越千江他们仨已经收拾好行装，正坐在客厅里等着跟自己告别，心里颇有几分不舍。

越千江：“秋来天凉，再拖下去, 怕回程的路不好走。”

如何处置不作为、乱作为的官员, 他们插不上话，唯独放心不下的是被困在荒宅里的冯晴儿。

但昨夜离魂出体, 下阴间之前去钱家看过，发现冯晴儿的魂魄已经离开，地上有一行脚印, 推测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留下的。

后来, 李清源现身, 说来的是金雪瑕, 用无极图净化了被困的鬼魂，让他们放心, 还提醒他们今日出发去找黄仙游，一定能有意外之喜。

“行, 最重要的都在这儿了。”周不渡坐在桌边, 埋头清点整理, “种大哥，麻烦你过来，我给你说说。”

“你说你, 做客人的, 还给我留礼物, 这多不好意思……”种子正屁颠颠儿跑过去, 一屁股坐下, 侧目，惊呆了，“你们平时到底把行李藏在哪儿啊？”

桌面上赫然码放着三堆书籍，每一堆都有小山包那么高，“不好意思”陡然就变成了“什么意思”，他种子正如果想读书，还会去参军？

周不渡笑说：“我哥有‘乾坤袋’，书太多了，这些是我精挑细选之后留下来的，都送给你。这次你在巫妖案里帮了大忙，包大人肯定已经如实写进奏折，相信很快就能官复原职，说不得还会升官。”

“借你吉言。”种子正也是这么想的，心里美滋滋，但用余光瞥了一眼那堆书，旋即又觉得脑仁儿疼，朋友的好意，真不好拒绝。

周不渡忍俊不禁：“放心，不是之乎者也经史子集。这一堆，是攻城器械的设计稿，附带了改良炼钢工艺和锻造技术的新办法，都是有用且可行的。巫咒秘药的事我们来解决，但大周和西夏之间的战斗得靠大家，唯愿速战速决，少些伤亡。”

种子正不想拂了他的好意，随手翻开一本书，却是眼前一亮，不由得一本接着一本翻，匆匆浏览，越看越是心潮澎湃：“服了你！什么都懂。”

地狱工坊联合墨家圣人出品，当然不是凡品了。

周不渡接着介绍第二堆书：“这些是做账的办法，还有无涯堂设计的账簿和几台计算器，你看看，让手下人研学。把公使钱一类的账做平了，免得留下隐患，良将难得，保护好自己。也可以派人去鄂州进修，我们办了学校，开了专门的会计和审计课程。”

这……种子正真没想到，一时有些感动：“多谢了。”

·

周不渡指着第三堆书，道：“这个是我们做的邮政物流系统规划，目前还只是一个简单的设想，请你帮忙参详参详。”

“邮政物流？我看看，从办小报、卖书开始……”种子正随手翻了翻计划书，虽然其中不乏新奇词汇，但他也是个有文化的人，差不多都能看明白，“上回咱们在酒楼聊过，你们不敢印的书，哥哥来印，可惜后来风波不断，没机会详谈。经过巫妖一案，我是见识到了，这个真得重视。为将士们说话，还能挣点儿小钱改善生活，这买卖，我种子正投了！”

“哥，这不是钱的问题，钱也不是问题。”周不渡哭笑不得，“你再往下多看几行呢？”

“大清早看那么多字，我的头好晕。”种子正往椅子上一靠，两眼一翻，“我相信你们，没什么不放心的，简单说说就行了。”

周不渡：“我的建议，先开辟发声渠道，办小报、讲故事、包装形象，老百姓了解你们，自然会支持你们。文人大都自视清高，喜欢风花雪月、阳春白雪，看不上贩夫走卒、平民百姓，这就是你们可以施展的地方，说大白话，说老百姓听得懂、喜欢听的话。这不是沽名钓誉，想一想，你们保家卫国，保卫的不就是百姓？士兵们大都起于微末，是贫民老百姓出身，是大周百姓的子弟兵，在战场上靠自己，在家里、在朝廷，就得靠家里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