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周不渡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苏仲篪。
“我去更衣。”苏生元正在打铁,干得热火朝天,闻言,却好似在担心什么,脚底抹油,溜了。
小弟破事多,苏仲篪没管他,只对周不渡的反应感到稀奇,问:“小苏不爱诗词,却也同你说过柳七先生的事?”
这还需要说吗?
周不渡:“那倒没有,是我自己听说的。先生姓柳名永,字耆卿,河东人士,原名三变,因为官家不喜浮糜之辞,他也受到谴责、科考落地,还写了一首词说‘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后来释然,再去参加考试,才换了名字,可惜考了三次都没中举,灰心失落,辞别虫娘,离开汴京南下游历,作了你说的那首《雨霖铃》。怪不得,‘暮霭沉沉楚天阔’,楚天阔,说的原来是荆湖。”
苏仲篪笑道:“你说的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尔时柳先生正当不惑。这次他从巴蜀入湘再至鄂州,已到了快要知天命的年纪。”
周不渡稍加回忆,眼神一亮:“那正好,他明年应该就能进士及第了,我们先把人请来,到时候还能再蹭蹭他的热度。就是不知道他性格怎么样,会愿意抛头露面吗?”
苏仲篪近来跟浣川走得近,知道这家人都有那么点“神通”,并不惊讶,只道:“借你吉言,我先替柳七先生谢过。先生为人和善,也很怜香惜玉,从不歧视倡优。上回喝酒时,小苏唱过你作的词,他喜欢得不得了,还说想来当面讨教。”
“什么?”周不渡脚趾抠地。
苏仲篪不明所以,把弟弟卖了个干净,道:“‘此心安处是吾乡’‘此事古难全、千里共婵娟’,小苏过年时听见山庄里的人唱,觉得好听便学了去,喝酒时哼哼两句。他说,大家都告诉他这些词非你所作,但如此新词新曲,绝非古人所写,只因你不爱出风头,他才没有点明作者,只道是你收集来的。”
“……”周不渡并未感到安慰,只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显摆了,至少不能再薅东坡先生的羊毛。
苏仲篪擅长察言观色,知道小弟又惹祸,忙把话题扯开:“回头你把仓库里的诗词书籍翻出来几本,我拉上我爹,带着书去请柳七先生,先生会答应的。”
“行、行……”周不渡望着天空叹息,要不,回头出个词集,把这两首收入其中并署原作者的名?可这叫什么事啊?
但不容得周不渡哀伤,因为苏仲篪马上抛出了一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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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小弟一时半会儿不敢回来,苏仲篪便帮他把炉火熄灭,将工具收拾好,一面说:“鄂州最具权威是舞蹈家名唤香映红,从前在宫廷跳过队舞,是女弟子队的队长,后来告老还乡至鄂州养老,现在已经五十多了。她眼界高,尤其喜欢复古的唐风乐舞,看不上勾栏瓦肆里的轻浮之舞。这位是最不好请的,可我们若能把她请来,这比赛的格调登时就上去了。”
唐风乐舞,现在还有谁比上官婉儿和鱼玄机更熟悉?虽说《霓裳羽衣舞》是婉儿死后才问世的,而且她跟主创唐玄宗有仇,这曲子肯定找不到了,但别的许多唐乐,周不渡听她唱过,知道她是个懂行的。他之前早就打算好了,也跟地狱工坊的员工们沟通过,得到的反馈是,复原唐代乐舞作为大赛表演项目完全没有问题。
此时谈到这些,他很有底气,便问:“唐代的三大乐舞,七德、九功、上元,而今是否已经失传?”
“安史之乱后,许多乐舞都寂寂无声了。”苏仲篪叹罢,才反应过来,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能拿出原曲原舞?”
周不渡:“问题不大,这事就算妥了。等我准备几天,到时候和我……大哥,亲自去请。”
入行以来,苏仲篪没做过这么顺畅的生意,赞道:“大着胆子去办,这天下没有你请不动的舞蹈家。”
周不渡失笑,道:“这三种舞蹈都是群舞,正好,可以选一样做开场秀。至于别的,胡旋、柘枝、凌波、绿腰,都可以排成参赛曲目。再从四大名著里找几场经典剧目,编一编。还有滑稽戏,我知道一些相声段子,也许能用得上。”
苏仲篪看着周不渡,仿佛看着一棵摇钱树。
苏生元扒在墙头偷听,笑容灿烂,与有荣焉。
这天夜里,周不渡跟越千江去到地狱。
此时的九幽业海再不复往日幽深,赤色烈火在烧、橙红的铁水流淌,打铁之声不绝于耳,一片火花四溅,又有朝云暮雨化为云雨飘游,景象美是很美,但夹杂着几分奇谲诡异。
鱼玄机生在长安倡家,对于民间的教坊乐舞无不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