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渡:“往后都这样?”
杨悉檀是真的快要不行了,不再故弄玄虚,直言道:“没人做成过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我说不准,长则三五年,短则三五个月,你得照顾着他。”
周不渡点头,问:“那你呢?”
杨悉檀掐指推演,道:“我死后,先将魂魄附在你的护心镜里,以你的业力温养,约莫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魂体当可稳固。”
周不渡:“好。”
“我写了药方,你收好了,先用瓶里的药对付一阵,等安顿下来之后再让师父为你制药,这些他都熟练,做了许多年的。”杨悉檀把刚刚画好的图纸递给周不渡,“你跟师父按图索骥,到我老家去落脚。”
这画是一副坤舆全图,大周领土之内,山川湖海,详尽至极。红圈标了两个目标位置,一个在东海边,是藐云岛,另一个在澧水以南、沅水以北,是武陵郡里一片没有名字的山林。
但杨悉檀在藐云岛上打了个叉,只标明了前往武陵的路线——先乘船南下,再走水路入武陵郡,如何寻路、如何开山破阵。
另附蝇头小字,说明哪些地方有他从前置办的居所、留下的银钱和奇珍异宝,哪些地方危险不能去,其中格外醒目的是京城汴梁、神都辰州。
杨悉檀:“藐云岛,原本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但当年让给了花拂衣,如今已成匪窝,麻烦将至,留不得。辰州则是神都,聚集天下僧道法师,鱼龙混杂、群魔乱舞,你俩不好招惹。”
周不渡:“那京城呢?”
杨悉檀:“这便是我要交代的第二件事。”
周不渡边听边记,很快就把地图刻在了脑海里,继而认真地看着杨悉檀,静待下文。
杨悉檀却问:“你还留有多少记忆?”
周不渡:“几乎全都忘了,只记得吃饭穿衣、读过的书,主要是武学招法、符箓法咒之类的。”
“那么,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你千万要记住了。”杨悉檀点点头,手指轻叩桌面,“第一,十八年前,秦王周温嵘逼宫不成,被流放身死,你是他儿子,这身份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周不渡点头称是。
“第二,你脾气随他,恣意妄为、没心没肺。”杨悉檀说到此处,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忍住发笑,轻咳两声才继续说,“师父死后,你就混江湖去了,成日惹是生非,抢别人家的武学秘籍、符箓法咒,跟全天下都结了仇怨,偏生什么功法都敢练,搞得走火入魔,以致心脉俱损、武功全废。往后夹着尾巴做人,不许在人前招摇。”
“好。”周不渡应得乖巧,心里却觉得杨悉檀有所夸大,毕竟先前人厨子和摧花手都没认出自己……不,人厨子似乎惊讶过?可惜没说完话就死了。再想,自己脑海里的确“藏书”颇丰,总不会是别人白给的,便暂且相信他的说法。
杨悉檀:“第三,你父亲连累楚王被贬,楚王恢复官爵之后,你还觍着脸去找人家要钱讨官,他不给你,你就把他儿子给绑了。半路上,你遇见仇家,被追杀,跑到这匪窝躲藏,跟人厨子他们起了争执,害得楚王世子被人厨子杀了吃肉,还好师父及时把你救下。楚王最宝贝他那孩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你要隐姓埋名,远离京城,千万千万要躲着他。”
周不渡越听越觉得麻烦了,都想原地自杀算了,但看着僵死的越千江,又觉得责任重大,千丝万缕、因缘和合,真是说不清,点了点头,颓丧道:“我多半很快就会被抓住。”
杨悉檀:“那是自然!所以,我刚才画了两道易容符,你跟师父贴身戴着。”
周不渡戴了符,跟杨悉檀学着,念了一句咒语,顿觉一股无形之气如轻纱般将自己笼罩,推测应当是符法生效了。
杨悉檀观察、点头,道:“世尊的神位承袭自通天教主,所化法宝与天下符箓系出同源,你提笔成符,神通自现,往后要用易容符,便自己照着画。”
周不渡学得很快,几乎是看过就会,用普通的笔墨试着画了一张,轻松一笔绘就,念完咒语,马上见效,但仍然没法理解:“佛是释家,符法是道家,怎么会同源?”
“万法同源,你个凡夫俗子,闹不明白的。”杨悉檀没头没脑地感慨,“一笔天地动、二笔鬼神惊、三笔平天下、四笔度苍生!这才是画符啊,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奇遇?”
“给你玩玩。”周不渡祭出神笔,随手放在桌面。
“蠢东西!你们那法宝,我都看不见、用不了,寻常之人则更不可能发现。但怀璧其罪,快收好了,显摆个屁啊?”杨悉檀骂周不渡蠢,却看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