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卫匆匆取来了水,清水灌入,霖王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樾儿……”
“父王,您受苦了。”公子樾眸中含泪,轻声问道,“如今可觉得难受?”
“那药……有用。”霖王勉强伸手,摸着面前儿子的面颊道,“樾儿长大了许多。”
“儿臣已有两年未见父王。”公子樾转眸问道,“父王如今的身体如何?”
“解毒药只是暂时的。”宗阙看着面前父慈子孝的一幕道,“他的身体长年累月的服用损伤身体的东西,元气已尽,油尽灯枯。”
公子樾唇齿微张,呼吸急促,眼泪已顺面颊划下,霖王却是长叹一声笑道:“人各有命,父王能在临死前再见樾儿一面,已是心满意足。”
公子樾拭去泪水,转眸看向了一旁梗着脖子满脸惊恐愤恨的若妃:“父王重病,一直是王妃在旁伺候,如今服下致命的毒药,王妃不会说自己不知吧?”
“是本宫灌的又如何,你如今能进正阳殿,却未必出得了此处。”若妃脸上的情绪转为了得意,“你若是杀了我,即便登上王位,也会遭宗室反对。”
公子樾看着她勉强维持仪态的动作道:“先将她带下去,樾与父王有话要说。”
“是。”侍卫动手。
若妃看着近前的人挣扎不休:“你敢!别碰我,等我父亲包围王宫,你照样是阶下囚。”
公子樾神色不动,已有人将若妃的嘴塞上拉了下去。
“你们也先下去吧。”公子樾开口道。
“是。”其他人行礼,宗阙收起药囊同样走出了殿外。
还有几个时辰,这对父子将会天人永隔。
殿门关上,公子樾起身整理着软枕,让霖王靠的舒服些。
霖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却总觉得儿子与从前不同了许多:“樾儿在外辛苦了。”
“有人照应,流亡两年不算辛苦。”公子樾起身拿过帕子,帮他擦去了唇边的血迹道,“父王居于宫中,受其迫害,才是真的辛苦。”
“宗室权重,即便父王知道樾儿身处险境,有些事情也无可奈何。”霖王说道。
“儿臣知道。”公子樾放下了帕子说道,“儿臣从未怪过父王。”
霖王闻言长叹一声,已是老泪纵横:“寡人这么多儿子中,唯有樾儿最是孝顺,你之前诈死,不知为父有多伤心。”
“此事是儿臣之错。”公子樾说道,“儿臣本想彻底远离朝堂,可六国风云变幻,此次返回淞都,却是有要事相报。”
霖王看着他道:“说来听听。”
“宁国已出兵鲁国,鲁国向黍国借兵遭拒。”公子樾从袖中取出了地图铺开道,“鲁国虽有天险,可是兵力孱弱,只怕抵抗不了几月便会被攻陷。”
“宁国势强,鲁国势弱,宁伯两国联姻更是强横。”霖王深吸着气道,“只是宁国即便能吞并这些小国,想要攻击我霖国,也有伯国这道天堑。”
虽是联姻,可行兵必然不行。
“父王,若联姻是假,觊觎是真呢?”公子樾询问道,“鲁国为其粮仓,宁国将士将悍勇无敌。”
霖王呼吸屏住,一旦有伯国被攻陷的那一日,霖国门户大开,公子晖即便有宗室为后盾,无决策能力的君王又真的能在险象环生中保护自己和霖国吗?
“晖儿被他母妃宠坏了,只怕登上王位,这也是宗室贵族的王位。”霖王看着面前的儿子说道,“父王无能,一生受制于人,可樾儿你若登上王位,同样是前路艰险,处处掣肘。”
“儿臣明白。”公子樾看着他,眸中满是孺慕之情,“只是为了霖国安稳,儿臣愿意奋力一试。”
“好。”霖王撑身就要坐起,“拿笔墨来。”
公子樾起身,将一应桌案笔墨铺在了他的面前,霖王虽是手抖,却在其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王位继承人的人选。
人生匆匆到了头,仿佛黄粱一梦,梦醒时才知自己亏欠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