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指掌攥拳,打直了脊背,迎着风,将头抬得更高。他是天下万民的天子,天子,必当守国门护疆土。
陈志高南下后的第三天,苏南枝收到了熟悉的双抱鲤家信,没有题字,落款也只龙飞凤舞写着梅花豹三个字。
琼玖瞧见上头落了个猫儿的名字,笑着打趣儿:“惧内的名声还没叫人忘了呢,又成了猫奴,这下子姑爷的好威名可是落定了。”
苏南枝不好意思同这丫鬟解释梅花豹、乌云雪的出处,只红着脸嗔斥:“要你管,你这丫头好贫的嘴,再多说话,舌头给你拔下来。”
“哼,您才舍不得呢。”琼玖抱着针线筐在她跟前儿的矮凳上坐下,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歪着脑袋又道,“姑爷在路上就把保兴、保旺兄弟两个召了去,要他们想法子送两封信出去。”
苏南枝搁下看了一半儿的家属,笑着问:“给宣平侯府崔家送去?我记得他家小侯爷不是就在青州的么?”
琼玖摇头,把手头上两个要往冬鞋上绣的花样子拿给她看,嘴上道:“崔家小侯爷原是在青州城里住着呢,前阵子闹着要娶辛家那位掌事,已经去了京都,姑爷叫保兴走陆路,却是要把书信送给马赣河上的最大的土匪头子黑老六。”
“山匪?”苏南枝惊讶道。
马赣河上的山匪杀人成性,那都是连银子都不认的混账东西,她原先也想过要结交,抬了两大箱黄金上门,黑老六笑着打马领人从宅子里出来,吊死了她的伙计,连那两大箱子黄金也给昧了。
后来还是她从海夫人那里买了杀器炸开了黑老六手里的半座山头,又从雪山那边调了百十个家奴,打服了他们,才叫黑老六还了金子,再碰到他们苏家的商队,也收敛着不敢招惹。
陈志高那小混账又是哪里的门路,能跟黑老六搭上门路?
“您也觉得不可思议吧!”琼玖眨眨眼睛,笑着道,“咱们姑爷深藏不露,可教老爷给说照了。”
苏南枝看她:“这事儿,你同爹爹说了?”
琼玖摇头,机灵道:“上回十二爷的事情,老爷咬牙瞪眼的叫我不准告诉您,结果您转天儿就把我给说漏嘴了,老爷瞪了我好几天呢,我可不敢这会儿再去招仇恨。”
“鬼丫头,就数你脑子好使。”苏南枝笑着夸她,又问另一封信的去向,“另一个是给海夫人的?”话问出口,苏南枝想了一下,又自己摇头否认,“往平江府去的消息,陆路可比海陆便宜的多,邵武一道关,上了岸再改走陆路,保旺的人可不大方便。”
保兴、保旺兄弟俩虽都是负责在后梁与大陈边境往来的商队,可却各司其职,保兴只管陆路走马赣河穿过,而保旺的人只在内海行动,内海几座岛屿的海匪都与他是旧相识,路上的事情他却从不掺和。
“姑爷的信也只在内海呢。”琼玖提醒道。
内海……港口……
苏南枝想了想,皱起眉头道:“邵武林家?”
琼玖撇着嘴点头:“保旺叫人来传信儿,封皮上写的是邵武林家那位已经退居幕后的林老太爷的名字,林家现在当家主事的是林老太爷的儿子林斯伯,姑爷却似不认识那位林斯伯,而只知林家那位老太爷。”
邵武林家那位林老太傅,那可是教过三朝帝师,连平嘉老儿在他面前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先生,而林老太爷教过的最后一位得意门生,不是旁人,正是大陈那位早死的太子秦甄。
林老太爷视自己这最后一个学生若珍宝明珠,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甚至为了秦甄,能与素来不睦的宋大儒交好,荐秦甄于宋大儒门下,习仁爱之道。
只可惜,秦甄早逝,林老太爷得此噩耗,泫然而泣,坐在地上哭了三日,落了个四肢僵劲,平嘉老儿着十几个太医日夜看护,治了大半年,才把林老太爷从鬼门关上给拖回来。
后,林老太爷便挂冠而去,回邵武祖籍办了个学堂,叫他儿子传教授业,也算是一方先达。
依陈志高的来历,他给林老太爷去信,倒是也说得通,苏南枝忖度片刻,吩咐道:“以后姑爷的书信叫保兴、保旺兄弟两个只管去办,若不是我开口问他们,也不必再往家里来报,你也严着些,如今不比往常了,可千万大意不得。”
“是。”琼玖点头应下,手上的针线活做了几下,心里盘算了个章程,便起身出去,吩咐底下的人行事。
苏南枝看完那封流水账一样的家信,摇摇头,又给填进双抱鲤信封里头,找了手边一个空着的抽屉放着,只等日后某人回来了,好做出细心珍藏的模样给他看。
御夫和御下是一个道理,得吓唬着他,教他怕你,又不能吓唬狠了,教他瞧见你不敢说话,大事上要事事都听你的,小事上则要事事都顺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