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家里几个孩子里头萧阁老是最疼这个宝贝女儿的,萧兰模样可爱,明亮的眼睛,翘翘的鼻尖儿,世家姑娘里面,萧兰自小便是数一数二的美人,父母有攀比炫耀之心,萧兰念书又乖,没少被萧阁老带出去招人艳羡。
只是后来闺女长大了,萧阁老看中了一个颇有前程的寒门子弟,那年轻人品性极好,又广有学识,科举虽只是个一甲末等,可政见眼界,绝非是长久屈于人下之辈,闺女嫁了他,叫天底下念书人感萧府清流之名,而女儿低嫁,日后婆家也不敢教她受委屈。
两全其美的法子,到了萧夫人耳朵里,就是他偏私不公,要把唯一嫡出的女儿往狼窝里头送。
夫妻两个大吵一架,萧夫人抬出了娘家长辈来替她做主,愣是压着萧阁老改了主意,最后依着萧夫人的性子,为女儿选了英勇侯家的二公子。
当初是他们娘俩一意孤行,嫌贫爱富,闹到今日这个局面,又能怪谁?
“兰儿是有个好母亲,若不是我这些年贴补着她些,你闺女嫁出了门,怕是连往来走动的体己都拿不出来。”英勇侯家虽说是门当户对,只可恨那女婿是个没能耐的,又没担着个长子的名头,念书习武也是不成,这些年两口子开销,没少指着兰儿的陪嫁过活,“我也不求你多做什么,兰儿是你唯一一个嫡出的亲闺女,如今亲家糊涂不知事,你这做岳父的也该出面同女婿说道说道。”
“我说什么?”萧阁老拍桌子瞪眼。
“说什么?你这是来问我呢?”萧夫人冷冷笑,“首辅大人在朝堂里威风惯了,外头的人捧着你,喝着你,字字句句都顺着你的话说,可把你给捧到云彩眼儿里,飘飘乎下不来了?你怎么同宫里那小寡妇说话,便怎么替你女儿出头。”
“什么小寡妇的混账话!”萧阁老狠狠又拍一下桌子。
萧夫人却不怕他,他来脾气,萧夫人脾气就比他更大:“萧一鸣我告诉你,谁也不是傻子,我是天天守在这方寸的宅子里头替你老老小小都伺候着,可也不代表我耳聋心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府里那个羊骚味的野狐狸我已经是退让着忍了你,宫里那个小寡妇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要是断不干净,别怪我给你没脸!”先是私下里偷偷往家里送书信,如今儿子也扶了,太后也做了,那小寡妇还要如何?就这么个土埋到眉毛的老不死的东西,还要蜕下一层皮,抛家舍业的把他们孤儿寡母捧到天上去不成?
萧夫人又想到之前那段太后还是静嫔的时候,偷偷摸摸叫人送来的那封书信,萧夫人气的一口银牙恨不能咬碎,那不要脸的小寡妇,式微之际扒着这老东西站稳脚步,如今又要把萧家搜刮干净替她儿子铺个海晏河清的世道不成?
萧阁老恼她说话实在不中听,脚步踉跄的冲了上来,薅住萧夫人的衣领子,撕扯着把人抓住,抬手就是两耳光子:“你这蠢妇!什么混账话也是你该说的!”打完,萧阁老还气不过,转身抄起一旁角桌上放着的一本簿子,劈头盖脸的朝萧夫人身上打,“你自己不想活了,一头囊死,挂梁上吊死,一百个死法都由着你,你要胡沁,说些中听不中听的话坏我萧家的名声,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你敢打我!你这老不死的敢打我!”萧夫人跌在地上,摸一把灰要自力更生爬起来,又被暴雨而来的簿子敲了一通脑袋,咬牙切齿也说不尽这会儿的恨了,“萧一鸣你这个忘八羔子,你为了那野狐狸打我,为了那小寡妇又打我,我再忍你,我就……”
萧夫人爬起来,抓起书案上的东西就往萧阁老脸上摔:“我再忍你我就是你亲娘!你这老不死的黄鼠狼成了精,放着自己亲闺女不管,弄两个能喊你喊爹的小贱人,你心肝儿宝贝儿的疼着啊!”
萧家老两口一个年过古稀,一个花甲之寿,加起来一百又半的老两口,斯斯文文了大半辈子,此时此刻,竟像一对儿村口街头互相扯头发的泼妇一样厮打起来。
“老不死的,你叫那些狐狸精糊住看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你这泼妇!终于装不下去了,什么贤良淑德假名声啊,放屁!都是造作出来给人看的!”
“你骂我泼妇!你个不要脸的老骚包,你自己不干不净在外头胡来,还不是人前一样自诩清高,演一个书香门第的虚名头……”
“老泼妇!你骂我也就罢了,我萧府门第岂能容你这样的东西随意置喙,看我今儿个不撅了你的膀子……”
“好!拼命是吧……”
书房里,老两口子打的不可开交,管家站在门外直跺脚,可两位主子失态嘴里净是浑说,又不敢叫人过来帮忙,忽见小厮请来了太爷,管家笑着就迎了上去:“老祖宗哎,救命救命!里头可出了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