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汤子苓就扶着元叔叔出了门。客厅里已经没了元松的踪影,到厨房一看,他正认真洗菜。
“今儿吃米皮啊?”汤子苓已经闻到香味了。
“嗯,特意在冰箱里稍稍冰了下,吃着开胃。”
廖大姐的咸鸭蛋卖得俏,通常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卖完一天的货。精打细算惯了的人,就觉得夜市一晚上摊位费虽然只有十块,可她待不了那么久,租一晚是有点儿亏,索性在魏阿姨的牵线下将咸鸭蛋放在郑飞开的杂货铺寄卖,虽然价格上稍低一些,可不用去租摊位,省钱又省力,每天只用把今日份的咸鸭蛋送过去就行。
有了大把的闲暇时间,闲不住的廖大姐除了收拾家里,琢磨着做可卖的咸鸡蛋、腐乳等食物,也爱跟魏阿姨琢磨做什么好吃。这米皮就是她的拿手美食之一,据她说以前山村里祖辈们栽种的粮食菜蔬就那么几样,她女儿早产身体不好,她就想法
子利用仅有的那点儿食材给孩子补身体,米皮、米糕、米豆腐、糍粑……自家种的米被她换着花样做,就是为了能让不爱吃饭的女儿能多吃两口。
魏阿姨跟廖大姐一个蒸一个切,元松洗了黄瓜后也在认真切丝,汤子苓见没自己什么事儿,就去温在炉子上的炖锅里盛了一碗煮得烂烂的红豆粥递给元叔叔,让他先垫一垫。
元峰没有拒绝,笑着道了谢,一勺一勺慢慢喝了起来。
廖大姐的女儿妮妮怕生,但到底是孩子,小动物般警惕了半夜,这会儿大概已经认定新来的叔叔算是熟人了,见毛毛凑了上去,她迟疑了下,也端着自己的小碗过去了。
家里人多,相互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索性就各喊各的。就比如说,廖大姐看着比保养得好的魏阿姨小不了几岁,实际上还不到三十,跟元松和汤子苓差不多大,三人平辈相称,可廖大姐的女儿妮妮却喊元松跟汤子苓哥哥,纠正了几次都纠正不过来,干脆就由她去了。
因而听妮妮喊元叔叔“叔叔”,大家都没纠正她,横竖家里的辈分早就乱了套,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不过几天的时间,不仅其他人,就是元松,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元峰的存在。当然,存在了很多年的芥蒂并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他的“习惯”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时不会再莫名觉得别扭、不自在了,仅此而已。至于再多的交流,他做不到,也没兴趣。
“说再婚后一直没孩子,因着这个,夫妻关系不算和睦,他这一病,对方就提了离婚,他办完手续就回来了。”连魏阿姨这样聊天技巧极高超的人,明里暗里聊了那么些回,也只得到这么点儿信息,可见元松父亲防备心还是挺强的,话说的滴水不漏,透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信息。
魏阿姨倒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对父子俩当彼此是透明人的相处方式有些着急,想先多了解元峰一些,再考虑要不要帮忙从中调和。结果明明看上去那么好说话的一个人,实际上聊起来也确实让人如沐春风,
可仔细一回想,就会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她连怎么跟俩孩子认识的都交代清楚了,她却连元峰得了什么病都还没打听清楚。
听了魏阿姨的话,汤子苓心里满是困惑。要真像魏阿姨打听到的,元叔叔再婚后夫妻关系不算和睦,也没有孩子,可面对元松这个唯一的孩子,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淡漠?毕竟,若是新家庭幸福,忘掉前一段婚姻的孩子还说得过去,可明明不幸福又没有孩子,为什么对元松连最基本的探望甚至是电话联系都没有呢?这太不合常理了!
对元松生母有芥蒂,进而恨屋及乌?汤子苓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可能,因为以他这段时间相处对元叔叔的印象,他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应该不至于做出因大人之间的恩怨迁怒孩子的事儿。
“感觉像是有什么苦衷,他提起小松,眼中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魏阿姨显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合理。
“有感情就好。”汤子苓相信魏阿姨的判断,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别看元松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汤子苓知道他的心有多柔软,实在经不起反复伤害。“元叔叔那身体真不要紧吗?养了这么些天,感觉也没见好转,真的不需要去医院看看?”汤子苓提了好几次都被婉拒了,怕再多说招人嫌,只能在魏阿姨跟前念叨。
“我私下里也劝过好几次,他坚决不去,根本劝不动。”魏阿姨仔细回想了下,有些迟疑地说,“好像也没见他吃什么药。”
“是吗?”汤子苓也仔细回想了下,确实,他们虽然不常到东屋去,可一天总有那么几次扶元叔叔进出,可不管桌面上还是床边小几上,好似从未见过有药瓶、药盒。
第106章
睡前照例去古书空间,汤子苓将他跟魏阿姨的困惑告诉元松。
元松好歹还有祖父母,汤子苓却是从小没感受过亲情为何物的,并不会自以为是地打着为元松好的旗号擅自做一些事。说到底,他从始至终在乎的都只是元松的感受而已,推己及人,他可不觉得元松喜欢被蒙在鼓里。
元松大概已经对突然冒出个生父这事儿脱敏,对跟他有关的事,不再刻意回避。他甚至超脱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局外人的身份去认真审视这一切。
“确实不合常理。”元松努力回想着祖父母只言片语中有关自己父母的记忆,许久之后,越发觉得处处透着蹊跷,“我爷爷奶奶好像也很少提他,既没有找借口说好话,也没有谩骂,就是干脆提都不提他,仅有提起的几次也是我不懂事的时候闹着追问的。”
汤子苓不知正常的家庭关系是怎样的,但以他往日观察周围人的经验看,元松祖父母对儿子的态度要么是失望至极不愿提起,要么就是有什么隐情。
“我记得你说过,你大爷爷的孩子因古书夭折,最开始的症状是身体虚弱吧?”汤子苓思索一会儿,突然问。
“好像是的。我爷爷说过,一个敦敦实实的胖小子突然就瘦成麻杆儿,饭量不见少,可就是不长肉。再后来,竟虚弱得无法自主进食,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在昏迷中。原先我们家族也算是大户人家,当时我大爷爷作为长子继承大部分家业,也就是那时候,为给孩子治病,我大爷爷几乎把手上的产业都变卖完,也没能救回孩子的性命。”所以等到他爷爷继承家业时,就只剩下这座被当做家族最后退路的小别院。
“你说,”汤子苓有些迟疑地问,“元叔叔他是不是……”
元松的神色慎重起来,“你是说,他可能在练那个邪门儿功夫?”认真想想,似乎也不是没可能。那人虚弱成那副模样,不仅是子苓,就是他,都主动开口说去医院治疗的
话他出医药费,需要的话可以去找熟人帮忙,可对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全然没有想要治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