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卫生间洗了块热毛巾给郝立冬擦脸,尽量与他交流:“把脸擦擦,待会儿洗个澡。”
郝立冬似乎没听见,又似乎没力气开口说话,仍蜷着身体,待热毛巾靠近了才微微仰起下巴,听话地让哥哥给他擦脸。
“好了,我去给你拿衣服。”不管郝立冬是否回应,连政做什么之前都会先说一遍。
将毛巾放回卫生间,他去了另一侧衣帽间,打开第一个衣柜,看到的全是吊牌未拆的冬季新款,角落里毫不意外地多了个纸袋,装内裤的,挨着香水纸袋。
第二个衣柜是日常穿的,外套整齐地挂着,内搭和裤子也整齐地码在下方。他没找到睡衣,拿了一身秋衣秋裤又拿了条内裤出去,见郝立冬紧握棒针,对着毛衣发呆。
不用想也知道是郝金芳留下的遗憾。连政走过去,把滚了数圈的线团往回绕,绕好后放于郝立冬枕边,坐下来与他说话:“这颜色挺喜庆,你妈有眼光。”
话音落下没多久,郝立冬收住的眼泪哗地涌出,抱着毛衣委屈地哭了。他看着郝立冬哭,心里也不好受,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守着遗憾只会更难过。
“还差两个袖子是不是?”
郝立冬哭着点头,如果老天愿意再给些时间,他今年冬天就可以穿上这件毛衣了,这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能穿一辈子。
“毛衣给我看看行么?”连政征求意见,等了一会,郝立冬把毛衣捧给他,指着没收尾的领口掉眼泪。
他展开毛衣摸了摸,把领口补上就是件无袖背心,临时起意,自己或许能完成这个遗憾,让郝立冬有机会穿上。
奈何对手工活一窍不通,连政不确定学不学得来,织坏了没办法赔给郝立冬,回头再大哭一场自己成罪人了。他琢磨着,看郝立冬泪眼汪汪地吸鼻子,哪里还忍心花时间权衡。
连政是真的不爱扯谎,但到郝立冬这儿,他尝试扯谎,哄着郝立冬说:“这领口不难收,我以前学过,帮你织完它,好不好?”
郝立冬懵懵的,看连政有模有样地调整棒针,鬓角和发梢还滴着水,忽然意识到,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只有哥哥了。
“哥……”
“嗯?”连政去看郝立冬,却见郝立冬哭得更凶,也不说话,只是哭。
从进来到现在,连政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给郝立冬擦眼泪,都要怀疑这小子水做的,哭了一茬接一茬,等郝金芳下葬那天不知又得哭成什么样。
他直接上了床,将郝立冬转向自己拥进怀里,摸着他后脑勺是安抚也是鼓励,声音放得很轻:“立冬,我妈走的时候,我也像你这么哭过,哭出来就好了。”
温暖的怀抱传递着心安的力量,所有的委屈都有了释放,郝立冬抱紧哥哥,直到哭累了也没舍得松开手,仿佛抱住了最后的家。
哭声渐渐止住,衣服胸口湿了大片,头发熬到半干,连政看了眼墙上挂钟,已经九点多。他轻拍了下郝立冬后背:“立冬,起来洗个澡再睡。”
郝立冬用力吸了吸鼻子,退开时看见自己把连政才换的干净衣服都哭湿了,不知道怎么办,可怜巴巴地问:“哥,还有衣服换吗?要不你脱了睡吧,屋里有暖气,我给你拿去晒。”
“带了衣服。”郝立冬哭够之后状态终于好了些,连政下床把换洗衣服交给他,“能自己洗澡么?”
郝立冬点点头,爬起来下床接过衣服去了卫生间,关门时又回头看了哥哥好几眼,尽显依恋。
“去吧,我不走。”连政等门关上,立刻把伤人心的毛衣叠好拿去客厅,碰巧撞见保姆在厨房忙碌,于是过去询问她是否会收领口。
吴万云一见毛衣,忍不住感慨:“金芳特地交代过我,给立冬把袖子和领口织上,我这还没来得及弄,就被立冬拿走了。”
“我来织吧,”连政虚心请教怎么收口织袖子,“有多余的线团么?我先练练手。”
“有有有,金芳之前织着练手剩下的,后来才给换的大红色,图吉利,我这就去给你拿。”
卓舒兰听闻动静从房间里出来,见继子坐沙发上看手机,似乎在查资料,身边摆着郝金芳留下的红毛衣。
她走到沙发另一头坐下,这才注意连政胸口湿的,瞬间脑补兄弟两个抱在一起的画面,赶紧就着那件毛衣寒暄起来:“小政,那毛衣给我吧,我正准备跟吴阿姨学学织毛衣,帮立冬织好它。”
连政没抬头,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这边没你的事儿了。”
“……”卓舒兰脸色一僵,“我挺心疼立冬的,想留下来多陪陪他,月底再回去。”
“你是怎么觉着他需要你留下来陪他的?有这工夫不如心疼你那个在边疆吃苦的养子。”连政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