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刻,郝立冬大概能体会到一点连卓挨巴掌后的滋味,他头一回感受到来自哥哥的强势压迫感,心里莫名紧张,大哥后半句话怎么听着有点瘆得慌呢?
这股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看到汽车后备箱里码放整齐的八双鞋盒,在他弯着腰单手试鞋吃力时,连政蹲下来给他一双双试穿的那一刻,他情绪不受控制,眼眶逐渐湿润。
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兄长,大哥这么好,不会打他的。
“都挺合脚。”连政盖上鞋盒,人还没起来,听见郝立冬突然很用力地在吸鼻子。他抬头,副驾座上的郝立冬憋着嘴,两只眼睛泪汪汪地注视着他。
“大哥,我想跟你说‘谢谢’,我没有把你当外人……”郝立冬用手背抹去眼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把你当我亲哥。”
“嗯,不是外人。”
郝立冬声音带着哭腔:“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对你好,可是你什么都不缺,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好……”
曾经费心思淘来的百万钢琴,换不来弟弟的知足和上进心,而收到几双新鞋的郝立冬,却哭着想回报自己。
连政伸出手,用拇指擦去郝立冬刚流下来的眼泪,认真解答他的困惑:“我缺个弟弟,之前是谁说想炖土鸡给我吃的?这不就是么?”
“一只土鸡不够。”
“那多炖几只,”连政起身揉了下郝立冬脑袋,“不哭了,去给你收拾衣柜。”
“……”郝立冬又想哭了。
汽车一路往城中村方向,中途在一家杂货超市门口停下,连政叮嘱郝立冬在车里等着,自己进了超市。
郝立冬盯着超市正门,没几分钟便看见连政手里拿着两三个对折的大号打包袋,从里面走出来,另只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烈日当空,他后悔昨天没和林姐说清楚,害得大哥受累多跑一趟。
得亏高中时帮辛远搬过一次家,连政知道哪儿有卖比行李箱更能装的打包袋,用完扔掉不费事,郝立冬衣柜里那些旧衣服,他倒也想全扔了,就怕郝立冬节俭成习惯,舍不得扔。
“水拿去。”
郝立冬接过已经开了盖的矿泉水,居然是常温的,正好有点口渴。喝之前,他又递回给连政:“大哥,你先喝。”
“我不渴,买给你的。”
“哦,谢——”他及时改口,“那我喝了啊。”
等郝立冬喝完,连政替他旋上瓶盖,继续向前行驶。
几天没回来,却是最后一次回来。走进昏暗潮湿的巷子,郝立冬跟在连政身后走着,心里渐渐生出几分不舍,对连政,对这片城中村。
要和过去的生活说再见了。
过了明天,也要和大哥说再见了。
他突然很想和连政说会儿话,活生生的人近在眼前,得珍惜当下抓紧说,等大哥回了北城,工作又会忙起来,兴许微信都没时间回他了。
“大哥。”
连政放慢脚步:“怎么了?”
“说话总不过脑子,这毛病怎么改啊?”郝立冬苦恼道,“我昨天就是随口一说,不知道林姐跟你说了,今天这么热,害你多跑一趟,要是多动脑子想想就好了,我老马后炮。”
学会闭嘴,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
半个月前问的话,连政会把这句话送给郝立冬,现在身份转变,对着爱哭鼻子的弟弟,他还真说不出来。
“跟朋友闲聊没事儿,别拘着自己。不是特别近的关系,甭管谈什么,开口前先停顿两秒,把想说的话心里走一遍,慢慢去养成习惯。”
郝立冬频频点头,听完受益匪浅,此刻只想听连政不停地说下去:“大哥你好厉害啊……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