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份工作做了多久?”

“快两年。”

等于吸了快两年的毒,连政没有继续问下去,并非见不得人间疾苦,而是有些人,注定要活在这个阶层,旁人很难去改变他们。连家年年资助贫困生,增加一个名额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只怕郝立冬骨气太重。

“复查和拆线,到时我送你去医院。生活上有什么自己不能解决的难处,可以跟我说,包括工作的事儿。”

尽管连政的善意之举是为了连卓,为了两家断得干净没有牵扯,郝立冬还是感到点点喜悦。在这难熬的炎炎夏日,他心底升起一股暖意,那是来自大哥的关心。

“谢谢你啊大哥,难处确实有一点,但生活就是这样啊,哪有顺风顺水的,我自己能解决。”

快走到车前,连政又问了郝立冬一个问题,将来想做什么。

郝立冬思考了几秒,忽然笑起来:“以前想过好多,现在不想了,不现实。将来要是真能攒下钱,可能开个店吧,不想给人打工了。”

“开什么店?”

“我也不知道。”

什么为了你好,都他妈放屁!

看着刺眼的笑容,连卓气红了眼。

第21章 21.你别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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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刚打开,郝立冬就被卓舒兰迎面而来的热情吓一跳,紧接着便看见副驾后头,闭着眼睛睡觉的连卓。

“多晒啊,快上车凉快凉快。”

不回应好像有点不礼貌,他略一犹豫,别扭地喊了一声“阿姨”,才坐上车。殊不知,这声客套的称呼,把自己生母给喊愣了。

近四十二年的人生里,卓舒兰自问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一犯下的错仅仅是爱上一位有妇之夫。她隐忍克制,从未插足连绍宗与原配妻子的婚姻,却等来继子的误解和针对,导致她孕期坎坷,心情长期压抑影响了胎儿发育。

对当年狠心抛下的亲生骨肉,她也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一半酬劳一半抚养费。除去唇裂和两性畸形的治疗费用,孩子成年之前的生活完全有保障,这是她作为生母,给孩子的一次性补偿。

所以打见面开始,卓舒兰刻意忽视亲生儿子的存在,将郝立冬看作别人家的孩子来对待。可郝立冬的出现已经打破她安稳的生活,且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当年种下什么因,现在就结什么果。

那一声“阿姨”,叫得着实讽刺。

车里气氛沉闷,郝立冬琢磨是不是该提前说下注意事项,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连政肯定都交代清楚了。没等他想好要不要提母亲的身体状况,连卓妈妈先张口了,问他为什么在家具厂里工作,怎么不换个环境好点的。

有钱人不会懂老百姓的苦,他不愿多聊,简短回道:“离家近,做习惯了。”

那么苦的体力活都能做习惯,时间显然不短。卓舒兰接着问郝立冬做了多久,得知快两年,竟有些不忍。

未成年就进社会打拼,她不知道那笔抚养费到底有没有用在孩子身上,唇裂矫正看着也不像正规医院里做的,留那么明显一道疤,郝立冬身体上的畸形她没敢深想,只能试探着继续问:“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

“没上高中,初二退学了。”

“怎么退学了?”卓舒兰惊讶地追问,“是家里遇上困难了吗?”

郝立冬不喜欢回忆过去,每次一回忆,就好像把过去的苦又吃了一遍,对他来说是种精神折磨,他希望日子能越来越好,以甜盖苦。然而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不停地重复回忆过去,隐藏在心底的怨恨被一点一点拉出来。

他嫉妒连卓,恨命运不公,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他克制不住自己的嘴和大脑,他想说出来,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哪怕一点点也好,为自己的生而不养向他道歉,说一句“对不起”。

“以前同学老打我,骂我娘娘腔,我就不想念了。”

“……”卓舒兰顿住,问不下去了。

“他们家里有钱,又是本地的,我家没钱,外地来的,老师管过两次不管了。”郝立冬自暴自弃地说,“反正我成绩也不好,学不出什么名堂来,社会靠的都是关系,学了也没用。像我这样的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比饭店里端盘子挣得多,能养活我跟我妈。”

连卓睁开眼睛,到嘴边的脏话硬是憋了回去。土包子在他这边卖惨不够,还要卖到他家人面前,心思够深的。果不其然,他母亲听了之后开始心软,言语之中尽是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