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榛转了转雾蒙蒙的眼睛,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在主厢房,先是往房中看了眼。吉安会意道:“沈大人送公子回来后便出府了。”
他点点脑袋,说:“吉安,你先出去,我有话问大夫。”
吉安很是不解,但在纪榛的催促中还是离开。
纪榛十分难于启齿,嗫嚅着问:“大夫,女子有孕是否会作呕.....”
大夫虽困惑,但也老老实实地回了,“正是,但母体不同反应也有大小之分。”
纪榛脸色一白,想起自己在刑场旁吐出的秽物,恐惧地摸了摸腹部。
“大夫,你可不可以,给我开些.....”他说得极为艰难,“开些落胎药。”
年过五十的大夫惊道:“少夫人这是?”
纪榛道:“你只管写方子,不许告诉旁人。”
大夫诶诶两声,抬手抹去额上冷汗,不欲多打听世家秘事,拿了纸笔,一顿后刷刷写下药方交给纪榛,忍不住嘱咐道:“少夫人,人命关天,这药可不能乱吃。”
纪榛把药方攥得发皱,他本就不聪敏,惊吓过后反应更是有些迟钝,半晌才嗯了声,又强硬地塞给老大夫一锭金子,再三嘱咐不可将这事外传。
大夫应声,背着药箱告退,走到门前,越想越觉着诡异,想拉住吉安说说话,又怕坏事,一步三摇头。
莫不是这身为男妻的纪榛和旁人暗结珠胎要偷偷落了?
使不得,使不得。
老大夫心惊不已,唯恐出大事,守在沈府前迟迟不敢离开。待见着沈府的马车行来,连忙上前,“沈大人,老夫有一事相告......”
第44章
沈父迈过走廊时险些摔了一跤,随从眼疾手快来扶,他一把将官帽塞给奴仆,怒气冲冲地绕过木栏,推开了书房的门。
沈雁清静立在案前,还未下笔,先抬眼看向父亲。
“我来时路上撞见吏部尚书,他说,说你方才递了辞呈,可有此事?”
沈父性情温吞,极少有如此情绪激动之时,见沈雁清称是,双目简直要冒火。他瞠目结舌,“你疯了不成,你前些时日才升迁,何事无端端要辞官?再说了,这官是你想辞就能辞的吗,你,你叫我如何说你是好?”
沈父一拍大腿坐在了椅子上,吹胡子瞪眼。
相较于父亲的激昂,当事人沈雁清却像无事发生,仔细瞧着摊在案桌上的宣纸,缓缓落笔,回:“父亲且宽心,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沈父急得焦头烂额,“这是能拿来玩笑的么,雁清,你做事向来稳当,怎的近来越发莽撞,为父实在担心。”
沈雁清细细临摹着不属于自己的字迹,收笔时,想了想终是回:“父亲亦知非我辞官便定能如愿。”
沈父神情凝重,半晌反应过来沈雁清的话,越发不解,“那你何苦平白无故唱这一出,你这是,这是.....”
以退为进。
沈父长长叹道:“自打为父知晓你早向三殿下投诚,为父便知你有凌霄之志。你走至今日实属不易,究竟出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你赌上自己的仕途,一个不慎,怕真要丢了乌纱帽!”
沈雁清放下笔,将临摹好的字放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口。
几瞬,他凝眸道:“父亲,良臣不效二主,我绝不做那迎风而摆之徒。”
沈父久默后无奈地摇头,“你有自己的主张,为父拦不了你。今日已散值,尚书还未将辞呈递上去,且看明日如何罢。你母亲那边我先瞒着,无谓让她担惊受怕。”
沈雁清颔首,“多谢父亲。”
暮色四合,黄日隐入云端,月牙悄上枝头。
沈雁清收好信笺,稳步朝主院走去。一路上,老大夫的声音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