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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王守仁一路巡察九边,有时会进边镇拜会当地的总督,有时却直接去关外查看那些关隘驻军的情况,便会顺便查看一下在长城之外的那些村镇。

只是这一路看过去,真如王守仁所说,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担忧。

最近这些年来,蒙古的确没有大举犯边,可那些蒙古部落早已习惯了时不时前来边镇劫掠,以前在关外开荒种地靠着黄河吃饭的百姓,尚有那些大商家组织的巡逻队和民兵联防,而如今商人们都退回关内,巡逻队自然也就跟着解散,没人守护的村庄,在那些游牧骑兵眼里,就如同一块肥肉。

等到关卡和边镇的明军发现时,那些游牧骑兵已经烧杀劫掠完毕,扬长而去,明军缺少良马和骑兵,也不敢前去追击,只能让百姓退回关内。

如此一来,就等于将关外之地,尤其是河套一带的良田和牧场都拱手相让,成了那些蒙古人的占领区。

他们甚至用不了多少人,只要数十骑快马,就能抢光一个村子,将里面的男子杀死,女子抢走为奴。

朱厚照和王守仁一行人,就曾经遇上过几次这样的小队骑兵,好在他们人多兵强,武器精良,几乎一个照面,就将对方击败,可就算打得过,也追不上,唯一能追得上的好马虽然被朱厚照骑着,却被王守仁拉着,不让他去追击敌人,以免落入陷阱,气得小太子嗷嗷直叫,恨不得能立刻长大,挥刀将那些敌人斩落马下。

救下的村民被他们带回边镇安置,饶是如此,朱厚照的心情也十分低落。

因为他知道,他能遇到的,救下的,始终是少数,还有不知多少百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于铁蹄之下。

他终于明白,为何王守仁只是来边镇处理了一趟治丧事宜,回去就不顾朝中大臣脸面地写了那封《边疆防备八事疏》。

当初王守仁在这条路上,恐怕看到得比他更多更惨烈,那些艰难求生的百姓,在如此贫瘠的土地上辛苦劳作,也不过求一个活着,却依然活得那般艰难危险,而高坐在朝堂之上的官员们,只看到折色后滚滚流入国库的白银,却没有看到断了粮道的边镇,有多少人因此失去了性命。

父皇让他来看的,不光是塞外风光,更多的是这些百姓,他要守护的,也不仅是关内的大明江山,而是这些属于他的大明百姓。

这条路,他跟着王守仁整整走了一年,熬过塞上风沙后,也看到了北国冰雪,睡过草原荒山,打过野狼和游骑,甚至还摔下马受过伤,等到回到京城时,原来那个白白嫩嫩玉雪可爱如同观音座前小金童的娃娃,已经变成了个瘦削挺拔目光锋锐如剑,小麦色皮肤的少年。

就连比他大了两岁的杨慎站在他面前,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身高,难以置信地说道:“太子殿下这一年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为何一下子长高了这么多……明明原来还比我矮的……”

现在却高出了两指有余!

他被关在东宫替太子读书,太子却出关去游历,结果他被皇帝当成童工使唤得每天精疲力尽,写不完的作业抄不完的书,太子殿下却悄悄地在外面不知吃了什么好东西,嗖地一下蹿高了那么多,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