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君美目流转,打量了秦王政一番,忽地笑了起来:“秦王不信我是龙阳君呢,还是不信我是奉信陵君之命而来。”
秦王政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自然是后者。离间计这种雕虫小技,就不要在寡人面前献丑了。信陵君奉寡人之命攻魏,又岂会派你来见寡人……”
龙阳君忽地一反手,一双手竟然柔弱无骨地从牛筋绳中挣脱,不等盖聂出手,已经亮出一面令牌。
“秦王可认得此令?”
秦王政霍然变色,“这是寡人交于信陵君的令符,为何会在你手中?莫非……你杀了信陵君?!”
见他怒容勃发,盖聂已出剑架在了龙阳君颈间,只要他一声令下,便可让这位举世闻名的美人当场身首两处。
龙阳君却毫无反抗,反而笑吟吟地说道:“不知秦王以为,我与信陵君相比,何如?”
秦王政眯起眼来,看着他冲自己居然还抛了个“媚眼”,再看到那令符上隐约可见的血迹,想到这个名动诸国的龙阳君居然刺杀了信陵君,就心口发疼,忍不住脱口而出:“一介男宠,以色侍人,岂能与信陵君相比?”
“信陵君若死,寡人必当踏平魏国,以你和魏王满门人头,祭信陵君在天之灵!”
“哈哈哈哈!”龙阳君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居然落下泪来,“魏无忌那个混账,居然还有人肯为他报仇,居然连我都不要……啊哈哈,以色侍人,原来秦王也觉得,我不过是以色侍人……”
秦王政见他如此作态,心下倒是松了口气,知道他只是吓唬自己,若是真杀了信陵君,又岂会拿他来跟自己相比。
既然没了那重担忧,他便软了几分口气,说道:“是寡人以为龙阳君杀了信陵君,一时失言。魏国数百万人,而如今肯为魏安釐王报仇,胆敢行刺寡人的,不过龙阳君一人耳,有此胆色,堪称英豪,是寡人失言了。”
龙阳君笑声一顿,难得认真地看着他,“魏无忌说秦王答应他,会对魏国百姓视同秦国子民,废除诸侯公卿特权,平民可以分得田地耕种,亦可读书做官,或从军立功封侯……不知是真是假?”
秦王政正色说道:“君无戏言。寡人不仅答应了信陵君,亦曾说过,自秦代周而立,普天之下,便再无公候封地,天下百姓,皆为我大秦子民。”
“既是如此,寡人必将一视同仁,不分齐楚赵魏燕韩。”
“就连龙阳君你,若是肯为寡人做事,寡人亦可既往不咎,准你随信陵君出征魏国,亲眼去看一看,寡人之言,是真是假。”
龙阳君怔怔地看着他,第一次用这种眼光看着一个君王,也是第一个被一个君王用这样的眼光看着。
世人看他,多只看到他的美色,畏惧他的狠厉毒辣,根本不曾有人这样目光纯净地看着他,毫无杂念,甚至刚才还愤怒得想要杀了他替魏无忌报仇。
就好像,他这天下无双的绝色皮囊,与那些土鸡瓦狗一般无二,毫无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