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刚亮不久, 那泼妇便带人堵门来了,他们就是有心, 也没那功夫到县里去报官, 若要说是这村里哪个好心的乡民替他们去的,却也是说不通的。
从清源村到县城里,只怕这人不到五更天便得上路了, 这才赶得及这时候把人请到, 在这村里乡民之间,怎么看都没人会热肠到这个地步。
“真是怪事, ”嘴上这么说, 可陶衣如心里还是松了一松,“那泼皮是咱这儿乡绅的亲侄子, 若真闹大了, 只怕到时候吃亏的还得是咱们, 谁知那知府竟会出来横插一道……”
“也真是奇了,乡里这种大小事并不少见, 只要不是闹出人命来,府衙那边从来是不肯多看一眼的,怎么今日会这般重视, 还派了衙内下来捉人?”
听她说完, 沈却心里却在想, 能把那些衙内请到这儿的那人,想必也是有几分身份地位在的,可谁又会这般无缘无故地出手帮他呢?
师父和师兄眼下该是都在那京都里,手伸不到这水乡里来,这会子离他最近的,只怕便只有那日在镇上遇见的“林榭”了。
可那人又怎么会悄悄护着他?这并不像是林榭那种人会干出的事儿。
倘若知道他就躲在这水乡里,那人必定一早就追来了,而后再又是威迫恫吓、故技重施,对他百般折辱。
说不准,还要将他和思来都扭送回京都去,到殿下面前邀功。
见他呆立在那里,神色略显张皇,陶衣如便知道他心里又起了忧惧,于是忙开口安慰道:“你也别多心,说不准真是这村里的哪个热心人呢?那无赖一家,往日在村里可也没少得罪人,多得是人看他们不顺眼呢。”
沈却当然愿意往好处想,只是他总觉得这事有几分古怪,面上点点头,可心里却依然是沉着的。
天冷了,老太太膝盖总犯疼,不好多走动,因此这几回陶衣如去山里采药,都是沈却伴着的。
这山上有几味药材,需得等到新雪初落,薄薄的一层霜雪覆在地上,才肯冒出芽尖来,可等再晚些,大雪封了山,这路不好走,陶衣如便不会再冒险去采这几味药了。
因此这几日,两人常是天刚亮,便背着竹篓往那山上去,直到近黄昏的点,才赶回山下小院来。
沈却跟着陶衣如来回几次,对这往返的路倒也便颇为熟悉了。
这日陶衣如带着老太太到隔壁村去给位妇人接生,沈却便一个人背着思来上山采药去了,他身手比陶衣如好不少,不同她一道,便能走到更深一点的地方去。
欠陶衣如的那笔银子,沈却始终记在心里,这些日子在她家白吃白住的,他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因此只想着多寻些药材回去,也好帮衬她几分。
沈却一边往那林子深处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过了今冬,马上便是一年春节,大雪日他在屋里闲着没事,就拆些旧布衣料,仿着京都市里卖的那些绢人儿,做些布娃娃,再糊些纸鸢,等开了春,到那庙会里摆着卖,应该是有人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