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遐思泛滥,谢时观便收回了手,笑意也淡下去,仿佛方才的温情不过是他的一场幻觉。
“好了陛下,”谢时观起身,缓步向外走,“后殿汤泉的水想必已调好了,臣先失陪。”
谢意之下意识便想跟上,却被安奉德拦下了:“官家,这不合礼数。”
他抬眼瞪着那老太监,满眼的怒意,他就乐意与皇叔亲近,这怎么就不合礼数了?
可安奉德却一副为难模样,俯在皇帝耳边,低低地:“这京都里谁人不知晓,王爷好男色、爱余桃,您是九五之尊,又是他皇侄儿,总归……不大妥当。”
他这话说的点到即止,可小皇帝却明白他意思,而且明白极了。他已至舞象之年,不再是小孩儿了,再同从前一般黏在皇叔身上,也不合适了。
看着雁王离开的背影,谢意之的眼里浮起几分惆怅。
如若可以,他宁可不要做谢时观的侄儿。
戌时正点。
小皇帝等得困了,在屋内百无聊赖地闲逛起来,随后更是将殿内的摆件全都把玩了一通,最后倒在榻上,整个人卧进那充溢着沉香气的锦被里。
不知什么时辰了,谢意之忽然听见一串很轻的脚步声,他知道来的是谢时观,可他不想睁眼。
“沈向之没为你准备厢房么?”谢时观笑一笑,半干不湿的长发垂落在他脸侧,一点皂角花香,“还霸了臣的床榻,意之好无赖。”
“陛下啊,”他故意凑近,手上哈一口气,直往小皇帝的痒痒肉上挠,“好大的人了,怎么还装睡?”
谢意之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向他求饶,笑得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可就是被戳穿了,皇帝也不愿挪地方睡,大着胆子同他道:“朕不要睡厢房,朕要同皇叔一起。”
“不要胡闹了,”谢时观眼里的耐心渐淡,他从来不是温柔的人,“君臣有别,您不睡厢房,那臣去。”
像是被他这越来越冷的话戳伤了,谢意之半撑起身子,心里泛上点委屈:“可是小时候……”
他们也曾抵足而眠啊。
“陛下已长大了,”谢时观说,“做皇帝的人,哪能一辈子孩子心性?”
谢意之再也忍不住,开口时带了哭腔:“我只是想和从前一样,我宁可不要长大。”
见谢时观没反应,他胆子渐大起来,压在心里那些令他辗转反侧的念头,像是一瞬间决了堤:“皇叔难道一点没觉察吗?意之对皇叔的心意,并非只有君臣……”
谢时观冷眼看着他,对皇帝脱口而出的话,他连一丝惊讶情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