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又僵又冷,肩膀微微地发抖。
锋利的肩胛骨突出来。
他这只伤己不伤人的恶熊,独自煎熬在过去和失去的痛苦中,撞得头破血流也找不到出路。
肖嘉映听到他喃喃自语。
“谈默你说什么?”
靠到很近还是只能听到一点点,一些非常模糊又断断续续的话语。他在说他不要过年,不要去上学,他在后悔,在害怕。
“谈默。”肖嘉映给他把汗擦掉,吃力地抱紧他,“别怕,醒来就没事了。”
他的呼吸非常乱,一时有一时没有。
抱了一会之后,等他稍一缓解,肖嘉映迅速找了件外套过来给他披上,又把空调关了,搂着他一起出汗。
炎热的夏夜闷得人喘不过气,他的熊仿佛已经奄奄一息。
肖嘉映为自己曾暗暗希望熊永远不离开而羞愧。
熊本身是快乐的,但它的存在代表着痛苦。痛苦加剧,它威力无穷,痛苦消减,它形神涣散。
它消耗着谈默,或者说,假想出的那些爱和美好在消耗着谈默。
如果它迟迟不走,等待谈默的是什么?不用再想下去了。
肖嘉映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就那么靠在床边慢慢睡过去。酷热的夜晚,他们离得比任何时候都近,身心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清早天还没亮,被抱回床上。
肖嘉映睡得迷迷糊糊:“……谈默?”
“嗯。”他应。
“你没事了?”
调整成护在怀里的姿势,谈默从背后抱住他蜷曲的身体,“我吓人吗。”
“不吓人啊。”肖嘉映嗓子哑哑的,调子一点儿也不清楚,“你乖得很。”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谈默缓了缓,手臂收紧,用尽量平淡的口气说:“肖嘉映,我看到她了。”
“谁?”
“我妈。”
肖嘉映瞬间清醒。
他掐掐鼻梁,赶走困意。
“谈阿姨跟你说什么了?”
谈默用力摇头:“她看不见我。她很老,比我上次见她还要老,连药都吃不起,每天只吃盒饭,还要给医院拖地。肖嘉映,为什么我整天不在她身边?我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你在上学,她希望你继续上学。”
“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谈默蹙眉紧盯着肖嘉映,少顷眼睛通红,背过脸去,显得既难过又愤怒,“谁要她为我牺牲,我不需要。”
肖嘉映轻拍他的背:“一天之内哭两次了,谁教育我凡事要坚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