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惠是个急性子,买菜都是七点就出门,所以他这个当儿子的也不好意思再睡。
从床上艰难地坐起来,他把厚衣服厚袜子全裹上,穿上棉鞋,整个人看起来像只粽子。
熊还在被窝里对抗起床气:“老子明天就回临江,这破地方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
“我那是”熊一骨碌爬起来,“……肖嘉映你会遭报应的!”
肖嘉映回以微笑。
“我出去摘菜,你在房间里看会电影吧。”
“我就不能一起出去吗?这是坐牢还是过年啊。”
“别抱怨了,”他摸摸它的头,“我尽快忙完带你出门转转。”
熊嘴硬道:“用不着,反正我很喜欢看电影。”
可是谁有那么喜欢看电影?
再说一个人看也没劲啊。
一整天肖嘉映忙进忙出没闲着,腾不出空来跟它聊天。熊倒是也很识趣,从头到尾没到处乱跑,只把他的童年相册弄下来翻了翻。
这张肖嘉映难看,脑袋像颗椰子。
这张也难看,塌鼻梁,圆脸蛋,矮挫的个头,土气的打扮。
这张勉强还看得过去吧,就是鼻梁上的镜架碍眼,跟个四眼田鸡一样。
别说,小时候的肖嘉映跟他爸长挺像的,尤其是脸型,不过他的眼睛像刘惠,静止的时候比较无神,但动起来含情脉脉。
全都翻完一遍,熊躺平晃腿,望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自己是个人,就能出去跟他们吃饭吧。要是他妈不喜欢我,老子推门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刘惠算老几,肖嘉映没赶我我就不走。
肖嘉映会赶我走吗?
胡思乱想着,这一天就这样过去。卧室房门外的动静从小到大,从安静到热闹,从热闹到吵闹。
刘惠把年迈的父母和三姊妹都接过来吃团年饭,光小屁孩就有好几个。他们闯进房间,熊就躲到床底下它不想给肖嘉映惹麻烦,再说肖嘉映那个人生起气来也难哄。
外面敬了好几轮酒,熊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还说了不少吉祥话,还有小孩拜年,大人发红包,一起收拾碗筷,看电视联欢节目。
以前我也这样过?太傻了,幸亏我现在没有家。
没有家真好,没有家,真好。
夜色袭来,说话声渐低。
大门开了又关,亲戚们相互道别,楼下的汽车前灯在玻璃上晃来晃去。
熊从桌上往窗外看,遥远的地方有人在放烟花。
绚烂璀璨地爆响,冲到很高的位置,再天女散花般绽开。一簇接着一簇,热闹得仿佛永远不会落幕。
玻璃上扒着一张熊脸。
它眨着眼,好奇地盯着这一切。
这是它第一次见到烟火,而且还是这么多,把夜空照得如此亮。
它心里挺激动,但是脸上依然拽拽的,不屑一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