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心下一震:十二年?
四周都是敌人,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足以致命,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何会走上这条杀机四伏之路?这十二年的日日夜夜他又是如何渡过?
她禁不住向杜晓月瞧去,自相识以来,她仿佛是第一次仔仔细细看清了他的面庞,也正是此刻,崔安忽然发现,在他平凡的外表之下有着一股常人无法企及的坚毅,也许正是这种坚毅支撑着他走完了这十二年的暗无天日之路。
杜晓月缓缓地道:“我是个被人抛弃的孤儿,是师父师娘收养了我,又把我抚养成人。自从我懂事起,便知道五阴山最大的仇敌是拜月教,而师父的平生之愿就是荡平拜月教。但拜月教教主莫洛死后便败退西域,师父说他们不过是休养生息,时机一到便定会卷土重来。我当时便在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想办法帮师父剿灭拜月教。于是我日也想夜也想,终于给我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崔安淡淡地道:“厉山主聪明绝顶,你若能想到这卧底的法子,只怕他早已想到了。”
杜晓月默然半晌,道:“我去和师父说,愿意去拜月教卧底,但师父却说,他和师娘也曾想过派弟子去拜月教卧底,可是绝不能派我去。但一来此事终究太过凶险,二来拜月教虽然远在西域,但在中原武林中仍是耳目众多,我身为五阴山大弟子,他们必定知道得一清二楚,贸然前往只有白白送死。”
“可是我决心已下,无论师父说什么都拦不住我。从此我便开始放荡无形,每日到山下挟酒邀妓,无所不为。师父师娘初时还道我是有意如此,重重数说了我几次,可愈到后来,我愈是变本加厉,甚至夜宿青楼楚馆,白天即使回山,也是烂醉如泥。”
“师父师娘无法,只得动用师门家法责罚,可每次被师父重重责打之后,我便又放纵几分,终于一天夜里,我醉酒之后,闯入了师娘的寝房。”
崔安不由自主地低呼一声,道:“你难道当真……?”
杜晓月苦笑道:“我自然是装出来的,师父师娘把我养大,在我心中,他们就和我亲生爹娘无异,我宁可自己死了,也绝不会冒犯师娘。更何况以师娘的武功,我即便当真是狂性大发,想要做出禽兽不如之事,也绝进不到她身前三尺之内。”
“这时师父闻讯赶来,盛怒之下便要将我当场杀死,可师娘却拦住师父,说什么也不让他下手。”
崔安低声道:“好险!若不是你师娘拦阻,你岂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杜晓月缓缓地道:“师父师娘平时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就算我犯下天大之错,师娘也绝不会眼睁睁瞧着我命丧当场。但当时在师父的雷霆盛怒之下,我还是心中栗栗,只道是命在顷刻,活不过当晚了。”说着长吁一口气,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惊心动魄之夜。
崔安微微冷哼一声,心道:厉啸天心思聪敏,岂有不明白杜晓月用意之理?什么雷霆震怒多半是装出来的,付春梅一出声拦阻,正好借机收篷。但厉啸天既是杜晓月师父,她也不便直言讥讽,只是问道:“后来怎样?”
杜晓月苦笑一声,道:“后来怎样?那还能有什么好事了?师父盛怒之下立即遍召弟子,聚在梅蕊堂之内,说我‘放纵无形、武功荒疏,又违抗师命、以下犯上’,当众重责八十杖之后,逐出五阴山门下。杖责之后,师父命人收回我的师门所赐长剑,便拂袖而去。”
“众位师兄弟知道我竟然冒犯师娘,个个切齿痛恨,谁也不来理我。我挣扎下山之后,找了一家小客栈养伤。谁知第二天便有几个师弟赶下山来,不由分说便将我拳打脚踢一番,说是五阴山方圆百里之内不准我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