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留醉低头,忽然间想到郦伊杰枯峻的面容,清亮而忧伤的眼神,和柴青山的深挚情谊。两位长辈此刻于杭州可安好?抚摩棉衣温软的质地,他只觉在这仙灵谷外,有了越来越多的牵挂。
初三。巳时。阴。
江留醉在灵山脚下朝霞坡满怀希望地等待。
前夜想与师父辞行,仙灵子突然闭关,给了他开溜的良机。阿离到谷口相送,唯一的嘱咐是,若见到灵山人,绝不说出任何与救他有关的事。江留醉应了下来,却想,如有机会当去找到那个敲棋,问清楚他为什么要下手毒害阿离。
时辰已到,江留醉等得心焦。苍黑的山,绛紫的石,枯枝杂乱如枪戈直立,极目望去总不见人。正口干舌燥,远处浮现一点红星,似蝴蝶翻飞,飘曳在阴灰色的山间,近了,烧出一团红云,照亮他的眼。
花非花星眸如水,洗净他所有烦躁,江留醉不由微笑,迎上去道:“你来了。”两日不见仿佛重生,那漫长的思念忽然得解,他反不知说什么好。
花非花张望四周道:“胭脂呢?”江留醉这才想起还有一人,四下一看,道:“许是耽搁了。”两人相视无言,一时都不说话,任晨风拂过含笑的面庞。
这一刻天地间唯有他与她。
对此行灵山,他忽然有了绝大的信心,有她相伴,所有迷茫都抛诸身后。江留醉静静地看她,无情的山水蓦地有了生气。花非花时不时瞥来一眼,眉眼中脉脉温柔,一点点如鲜花盛开在他心间。
独处的甜蜜仅一刻而已。胭脂一袭淡粉云衫,娇俏可人地现身,江留醉直到她站至跟前才发觉,慌不迭招呼。胭脂拉起花非花的手寒暄,亲热得仿佛姐妹。江留醉瞧她俩软语温言,笑声像山花遍野开放,便觉这朝霞坡下春意浓浓,竟忘了此去要面对的是杀手之王。
胭脂一路引两人上山。江留醉忍不住道:“这山里不太平,前两天我遇到失魂宫的人,打过两架。”胭脂“哦”了一声,十分诧异:“你那回竟上山了?”江留醉自知失言,笑道:“我来探路。”想起一事,忙道:“他们似乎不认得你。”
胭脂冷笑道:“平素又不来往,他们知道什么。”顿了顿嗔怪道:“你太莽撞,跟你说莫要单独闯来,偏又不听。”斜睨了江留醉一眼,嘴角却是微笑。
花非花离他们隔了几步路,吊在后面慢吞吞走着。江留醉停下等她,又伸长脖子对胭脂道:“今日能见着失魂么?”胭脂摇头:“这可难说得紧。灵山有句俗话,叫‘三魂藏,三魂现,灵山三魂不可见’,想见他们总要机缘巧合。”花非花道:“不如先去见令兄?”
胭脂驻足,问江留醉:“你说呢?”江留醉道:“暗器的事是要向他请教,先见他是个好主意。”他心里略略有些担心,失魂何等人物,万一进了失魂宫出不来,断魂那里就无法打探,总是先去安全之地为好。
胭脂遂带两人横穿山腰往断魂峰去。江留醉带了硕大的一个包裹,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其间胭脂好奇,要他打开来看,江留醉神秘地道:“晚上便知道了。”胭脂没有坚持。花非花侧了头似笑非笑,也不插话。
行了一阵,江留醉脚下吃痛,发现山石越见其峭,几已无路。原以为失魂峰可算难行,险峰怪崖,歧路羊肠。谁料这断魂的居处益发逼仄诡异,云雾宛如有生气悄然跟近,待发觉时已陷身苍莽云海,手一伸皆是濛濛水气,难见丈外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