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艳儿看叛徒一样看着林姝,有些气恼地冷哼道:“哟,看不出妹妹现在挺大方啊,那你缝纫机咋还要回去呢?”
林姝瞥了她一眼,跟看白痴一样,“那是我婆婆给我买的,我当然要回去。大娘扣下你婆婆给你买的什么了?”
林艳儿气结,她爹娘倒是没留她的聘礼,毕竟大哥结了婚她才出嫁的,可婆家也没给她买缝纫机什么的贵重物品。
她有一种林姝不识好歹的感觉,自己和她一样都是被娘家剥削的出嫁女,都是为兄弟牺牲的妹妹,她怎么不和自己一伙儿反而和他们一伙儿?
“你家给林跃娶媳妇儿花了多少钱?你才多少嫁妆?我不信你不难受!”
那边一直和林距俩陪陆绍棠喝酒的林跃也停了筷子,吃不下去了,他当年是混账,但是他改了啊,现在他努力工作赚钱,赚了钱都给娘拿着,隔三差五去给三姐送点吃的,甭管好的孬的都是他的心意。
三姐对娘家也好啊,有点好吃的也来给他们送。
她不方便就让陆平或者陆安、侯博来。
这样有来有往的亲情热乎乎的,不管东西多少,就是一种情分。
咋她就能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要是什么都斤斤计较,他给姐姐一条鱼,算算多少钱,姐姐给她一条肉,算算多少钱,那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这东西能算钱,那感情能算吗?
他和爹娘被孙家欺负,要不是三姐家出面村里大队干部能那么上心帮衬?孙家能认输消停?
还有娘生病,是三姐和她婆婆送市里的。
而他和爹能去考拖拉机手,也是三姐和陆大嫂帮忙的。
这一件件一桩桩,怎么衡量?怎么分谁吃亏谁占?
他心里不痛快,就帮林距和陆绍棠倒酒。
陆绍棠一直没掺和那边女人叽歪,端起酒盅和他们碰了碰,只管喝自己的。
林姝都懒得理睬林艳儿。
今儿人少,他们没分桌,男女老少都一个桌吃饭。
不过盼盼甜甜之前啃了一块肉和点心,不肯正经吃饭,领着宝儿出去和附近的小孩子耍宝了。
林姝就坐在陆绍棠旁边一起吃饭。
她觉得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儿,在什么年代说什么磕儿。
她从21世纪穿到20世纪70年代,自然不会用现代的标准来要求这个时代的人。
说起来林家已经算疼闺女的,爹娘没有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卖闺女,都是奶奶精心为孙女挑选的好人家。
即便二姐和钱立生后来离婚,但是林奶也没有预知眼钱立生不能生,在那时候钱家的确是林夏能嫁的最好人家。
林艳儿也一样,并不是为了给大哥凑嫁妆才把她草草嫁掉的。
她们四个姊妹的嫁妆是差不多的,主要陪嫁布料、衣服等过日子的用品,再就是压箱底的钱。
而且林奶也力求公平,小时候四个孙女也是
一样培养的。
林大姐在韵律上最出色,厨艺、针线学得也不错。
林夏不爱学针线,像个假小子一样好摆弄家里的家什儿,甚至宁愿跟林父学点木匠皮毛。
林艳儿是既不爱读书,又不爱做家务,总觉得做饭、做衣服都是压榨她。
让她做家务她就嘟囔怎么哥哥弟弟不做,总要攀比,说到哥哥弟弟下地干活儿,她又说他们是男人力气大就应该下地,她是女孩子力气小就不该下地。
一来二去她没学到多少本领,长得也没林姝几个好,自然嫁不进城里,即便林奶用人情把她说给陆绍棠方荻花也不乐意。
方荻花又不是林奶说谁就乐意的,那自然要她看过的。
方荻花当初觉得儿子不想结婚,估计是嫌弃女方不够俊,她就卯着劲儿要给找个俊的,让铁石心肠看到都心肝儿颤的那种,所以才同意娶林姝的。
林艳儿能嫁给县城郊区大队的人家,那已经是她能嫁的最好条件儿。
然而她并不觉得这是林奶和爹娘为她筹谋的,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努力!
是她长得好看,男人看上她,是她能干,公婆对她满意。
她自以为很拎得请,她是嫁给男人,要和男人过一辈子,所以要竭尽所能地为小家庭付出,要讨好公婆。
她最怕婆家说她补贴娘家,所以故意要刮娘家补贴婆家,好让婆家夸她懂事、明事理,和那些补贴娘家的媳妇儿不一样,是个会过日子的,是个有脑子的聪明女人。
她自觉不爱回娘家是有正当理由的。
因为她认为爹娘重男轻女,给大哥娶媳妇儿花那么多钱,出那么多聘礼,咋不给她一样多的嫁妆?
她去婆家那不是过自己的日子吗?
陪嫁多一些那婆家不是也高看一眼?自己也过得舒坦吗?
很快林大娘追着过来,呵斥林艳儿,“别来你二叔家丢人。”
她不好意思地朝陆绍棠挤出一个笑容,又对林姝道:“前几天咋不和你二姐一起回来?今儿真是让你们正撞上,不够笑话的。”
她既然想和侄女们交好,自然就不怕家丑外扬,再说瞒也瞒不住。
陆绍棠叫了声大娘就算了,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儿他向来不掺和,应该是他们老陆家的传统,婆媳、妯娌有口角男人不掺和,谁掺和谁倒霉。
林姝对林大娘道:“大娘,我听二姐说你最近睡不好,我给你带了瓶麦乳精,你和我大伯喝。”
除了麦乳精自然还有其他走亲戚的常备礼物,大部分都是陆绍棠发的。
林大娘嗨了一声,“你来就是礼了,大娘高兴呢,麦乳精拿回去给你婆婆喝。”
林艳儿听得直撇嘴,觉得林大娘势利眼,以前还说林姝坏话呢,这会儿看人家女婿去了省城就开始巴结。
你巴结有啥用?难道她还能提携你去省城住?还是能给你儿子安排工作?
她看了陆绍棠一眼,又对林姝道:“妹儿,你们
家有钱,要不你先借我一百,回头我肯定还你。”
林大娘抢着骂道:“你发什么癫呢?谁能有一百借给你?你怎么不做梦去捡呢?”
李艳儿不服气:“你整天吹乎二叔家姊妹发达了,林夏嫁给厂长,自己是电工,工资高,林姝嫁给大军官,工资好几十。这么有钱,咋不能帮衬姊妹?我小姑子好不容易嫁个城里双职工家庭,以后还接她婆婆的班儿进厂里工作,这是她一辈子的幸福,你们为啥不能帮衬?”
林大娘和林大伯气得都不知道咋说才好。
林艳儿又挤兑她大哥,“哥,你说话啊,你整天说对妹子好,你的好就在嘴上?你咋不拿出实际行动来?”
林距还真不是个嘴巴会说的,比陆二哥强不了多少,还不如林跃呢。
他手一抖,酒盅里的酒就洒了出来。
他能说啥?
跟小妹吵架?
吵赢有啥用?
输了能咋滴?
是让她以后不闹了还是让他一下子有钱帮衬她了?
咋滴都憋屈。
林大娘来气,转身抄起堂屋的笤帚就要抽林艳儿,“你这个欠打的死丫头,一年到头不回娘家,回来就闹笑话。”
林母立刻拦住她,“大嫂,咱好好说话。”
大哥大嫂要是能狠心不管林艳儿也行,那打骂一顿一拍两散,以后艳儿就别回门了。
可那不是做不到么?
林母是最有感触的,自己闺女能怎么的?
今儿骂了她,打了她,回头不还得心疼她?
她可不就仗着爹娘心疼她,不会不管她?
林姝摇头失笑,大伯一家子被林艳儿气得不知道咋好,大嫂都没过来吃饭,隔着墙叫也没声音,估计是被小姑子气得躲出去了。
可林艳儿呢,还一副爹娘偏心哥哥,哥哥吸她血的凄惨愤怒样子。
她也不想想,她能肆意表达不满和愤怒就说明她拥有比别人更多的自由和偏爱。
林母和解二姨敢跟解老太说你偏心、你重男轻女、你吸血闺女养儿子?
那解老太会打她们个半死,然后告诉她们你养兄弟是天经地义的。
这才是吸血、压榨。
林艳儿这就是被偏爱、被惯坏的反应。
瞅瞅,她和解金兰、解金奎有什么不同?
不就是赚便宜嫌不够,恨不得全天下的便宜都让她占吗?
林姝瞥了她一眼,“艳儿姐,你一个劲儿地挤兑我,可我嫁人以后只花我男人的钱,没花爹娘和公婆的钱,更没逼着娘家婆家兄弟给我钱。
如果我有钱,你和我好,我给你五百也乐意,如果我和你不好,五分也多余给你,再有,如果我没钱,天王老子要也不好使。
你口口声声要帮衬你小姑子,你是做生意还是做善事?
她接婆婆班儿跟你有关系?
没有自行车她婆家不要她?这样的婆家有什么稀罕的?她
家儿子是什么烂蒜值一辆自行车?
你们是眼神不好,还是贪婪的没边儿,这种糊弄二傻子的事儿也干?
来,你说说,那男人叫啥名,什么单位的?我恰好在县里认识几个人,给你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个二流子混混骗钱呢。”
“你、你咋说话呢?”林艳儿气得脸都黑了,“你这是嫉妒人家!”
林姝:“嗯,我守着军官男人还去嫉妒一个逼着女方给他买自行车的烂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卖身给女方倒插门呢!”
旁边的陆绍棠非常受用,大手握了握她的小手,表达自己对喜欢看重自己的喜悦。
林艳儿已经被林姝气得脸皮憋成茄子色,她小姑子初中学历有文化,长得也好看,城里人看上她,这是多给女人长脸的事儿。
林姝怎么能这样!
再说了小姑子嫁进城里,接婆婆的班儿以后每个月也拿工资,她不就可以还钱了吗?
小姑子还说了,等嫁到城里,她也会想办法把林艳儿或者三哥弄进去的。
小姑子说得很对,作为女人要自立自强,要努力向上爬,能进城就不能留在乡下。
你看那些下乡的知青,为什么拼了命也想回城?
有些女知青为了回城,不惜陪干部睡觉呢,她没用那么作践自己,就是出一辆自行车,嫁给一户正常人家,还能接班儿工作。
这是多好的事儿啊,砸锅卖铁也得干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