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方荻花瞪着低头耷脑的陆二嫂,“老二家的,你当没事儿呢?”
陆二嫂今天一早眼皮就跳,刚下工回来听见宋春芳被打更是心惊肉跳的。
她下意识就想躲出去,寻思要不去娘家躲躲?
又怕去了娘家回不来了。
最后正不知道怎么是好的时候方荻花大步冲了进来。
她虽然日常不服气,整天满肚子牢骚,可她并不敢跟方荻花发出来,也就自己生闷气。
她赶紧解释,“娘,都是宋春芳胡说的,我根本就没听她的。你看她挑唆我好几回,我都没回来说要分家的话。”
方荻花冷笑,“我没不许分家,我也不想给你们一直当家,你要是想分,现在就分一分。”
陆二哥唬着脸从制香室出来,“娘,我不分家。”
陆二嫂也赶紧道:“娘,不分,不分,我也不想分家。”
她为什么没敢闹分家,就是因为不分家更好。
分家以后她下地回来还得做饭做家务,哪有现在只下地不做家务轻松?
再说不分家,房子、菜地、口粮、分红等都是公中的,她跟着赚便宜,分家以后就占不到了。
她赌咒发誓自己没二心,不想分家。
方荻花也不再对她客气。
起初她觉得儿媳妇都是别人家的闺女,人家爹娘肯定教过一家子相处之道,不用她多管。
后来她发现老二家的犯蠢,提醒了一下,之后倒是还算消停,除了闹闹脾气也没什么出格的,她也就当看不见。
可现在她居然和宋春芳搅和到一起去。
家里孩子都知道不和常小刚几个一起玩儿,怎么你一个大人不知道?
显摆你不记仇还是告诉人你和老陆家不是一体的?
我这当婆婆的前脚为了三儿媳揍了宋春芳,后脚你就去和她好?
你咋那么显眼呢?
她只所以没当众说宋春芳挑唆老二家的弄制香配方,只是不想惹别的社员对制香配方好奇,不想让他们有什么想法。
三儿媳说了,这个制香方子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人家厂子里生产得更快更好,他们大队副业就是赚个力气钱。
而且也就干这几年,过几年要么上机器,要么也就关门或者转行做别的。
到那时候她自然会把配方公开出去的,让村里人可以随便做。
现在不行。
陆二嫂好一通赌咒发誓才证明自己的真心——不分家不偷配方。
方荻花不客气道:“别说我不给老二面子,但凡再有下一次,你就分出去单过吧!”
别的婆婆都喜欢拿“滚回你娘家去”、“回娘家反省去”,方荻花不这样。
赶儿媳妇回娘家,这就等于两个家庭的矛盾,让人娘家把闺女教育好再送回来,还得让人爹娘过来低三下四赔不是。
这不是教育儿媳妇,这是拿捏亲家呢,不解
决根本问题。
就比如老常家上一次把宋春芳送回娘家反省,有用吗?
这才一年时间,她又犯了。
她根本没改。
陆二嫂拍胸脯发誓自己肯定改了,不会再和宋春芳掺和,更不会听人家挑唆。
方荻花:“想分家都明说就行,不用听人家挑唆。”
陆大哥:“天地良心,我和二弟三弟从来没想过分家。”
住一起多好啊,三弟妹做饭那么好吃,要是分了家……
他打了个寒战,难道要天天吃桂英做的猪食?
还是他一个大老爷们下厨?
不行不行,都不行。
方荻花看他们表态坚决干脆,就对陆二嫂道:“现在大家都忙,家里的活儿你弟妹一个人忙不过来。”
陆二嫂很上道儿,“娘,以后我负责喂猪。”
她飞快地看了陆大嫂一眼,“要是大嫂去上班,我也帮忙浇菜地。”
其实现在林姝在家就是做吃的,大部分家务活儿都有别人帮忙。
喂猪、浇菜、翻地、洒扫院子、推磨、挑水都不用她。
平时方荻花、陆老爹、陆大嫂乃至陆二哥都能搭把手。
不过陆二嫂以前劲儿劲儿的只管上工下地,其他的一律不动手,觉得自己已经下地了当然不能再干别的活儿,家里的活儿就该林姝干。
现在方荻花他们忙制香,过几天又要忙秋收、耕地、种小麦,陆大嫂就得去上班。
家里没人帮衬林姝也不行。
见陆二嫂主动揽过去,方荻花的怒气这才消了。
陆二嫂对方荻花那是不敢有脾气的,她心里就嫉妒林姝。
反正想让婆婆消气,就得帮林姝干活儿呗?
老三家的是公婆的心头肉,比那儿子还亲,帮她就对了呗?
果然,她瞅着方荻花黑脸转晴,便赶紧去喂猪,被婆婆那么逼视着她压力太大。
她太怵婆婆了!
陆大嫂还说呢,“老二家的,我在家我喂也行,等秋收我去上班你再喂。”
陆二嫂赶紧道:“大嫂,不用不用,喂猪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猪卖了是家里的钱,杀年猪她也敞开肚皮吃。
喂猪她还是乐意的。
林姝看婆婆三言两语就给二嫂拿捏住,很是佩服方荻花的威严。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方荻花管家跟公司领导差不多,从来不像别的婆婆那么整天絮叨、揪着鸡毛蒜皮的事儿不放,但是一旦遇到该管的问题她就会果断处理。
比如以前原主被人哄钱,她就不让大姐二姐再给原主钱,自己也少给。
原主就顶多被人使唤当针线丫头,被要做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再被当冤大头捞钱。
陆二嫂去喂猪的时候方荻花又宣布制香厂的人事调整。
“榆树皮不够了,张桂起收不够数,老大暂时不去跑订单,带着张桂起去收榆
树皮。”
陆大哥一听急了,“娘,我还得给人送货呐。”
方荻花:“你二弟去送就行,别人买不到榆树皮,你有能耐,你去。”
陆大哥倒不是不乐意去买榆树皮,可他觉得自己身体好精力好,可以一边送货跑订单一边去收购榆树皮。
没必要给他替换下来啊?
方荻花却铁了心先给他换下来,给他泼泼冷水,让他凉快凉快,免得他飘。
她这两天惦记着暖房那天晚上林姝说的事儿呢。
林姝说陆大哥有点飘了,得让爹娘给他上上弦儿。
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别一得意就大嘴巴。
其实那天陆大哥回来得意洋洋的样子陆老爹也不舒服,喝酒的时候陆大哥和丁润生一个劲儿地吹,陆老爹就时不时给他打断截住滑头,不让他说得太出格。
多大的人还不稳重,有点成绩就飘。
这是男人、或者说是人的通病,倒也不能怪他,毕竟乡下人乍一进城,见到那不一样的更广阔的世界,是容易眼花缭乱的。
只需要提前发现苗头,提前扼制就好。
对此林姝是有预判的。
她觉得陆大哥之前好吃懒做,其实是不喜欢干农活儿,吃么没什么问题,赚钱不就为了吃吗?
但是陆大哥还喜欢吹牛呢。
即便他喜欢出去谈生意,这骨子里的东西不可能轻易改掉。
他不会把制香的方子告诉人家,但是会夸夸其谈卖弄自己多长得那些见识。
本身这个也没什么大问题,可这是个会因言获罪的年代,你就得注意。
这是现实。
林姝已经对这个家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因为这个家的人给了她很多关爱,让她依赖留恋,她不允许有人来破坏。
陆大哥在她心里的分量可不是陆合欢能比的。
林姝对大姑姐、小姑子这些人,根本……没有什么感情,纯粹当亲戚走动,甚至还暗搓搓带着点吃瓜看戏的心态。
陆大哥不一样,不说她和大嫂感情好,就说他是陆绍棠的大哥,是这家的一份子,林姝就不能让他飘了。
方荻花和林姝一个观点,做人不能飘,她甚至比林姝更保守更现实,在她看来宁愿孩子普普通通没啥大出息,也不要孩子看似有出息最后下场惨兮兮。
陆绍棠虽然有本事,可上一次“牺牲”就给她伤够呛。
很多父母养孩子都是这样朴素现实的,只要不惹祸不出意外,平平安安长大结婚养孩子就行了。
所以林姝一说人事变动,方荻花立刻同意。
陆二哥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一直干活儿,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陆大哥受不了,他可以带着二弟一起,但是不能给他一脚踢开。
他缠着方荻花问为什么,又去问林姝。
林姝笑道:“大哥,我也不知道呢,要不你自己想想?”
陆大哥抱着头
坐在一棵向日葵前好一通想,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出去就是跑订单,也没干出格的啊?
他可没像小妹夫似的和人闲撩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