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姐扭头从人缝里看到林姝,先是愕然,随即激动起来,压抑着声音叫道:“三妹!”
两米的楼道被人挤得满满登登的,她也挤不过去。
林姝朝她挥挥手,“大姐,咱爹也来了。”
一直强撑着的林大姐一下子哭起来。
她怎么可能不怕,她怕公婆被人打,她怕男人冲上去反而会被人打坏,她怕孩子们听到风声回来被吓到,她怕他们一家不能全乎着去农场。
她都
要吓死了。
邻居们见侯家亲戚来了(),都纷纷安慰侯德明等人。
虽然侯德明被停职下放(),文件却没定性他是黑五类还是什么,只说让他去学习。
邻居们和他们打交道几十年,都或多或少受过他们帮助,自然不会一下子就划清界限。
大部分人还是朴素且有人情味儿的。
陆绍棠示意林姝和林父待在这里,他把这些人送去厂革委会,找现在的主事领导谈谈。
侯建文没想到危急时刻三妹夫会突然出现,心里感激又有些尴尬,他实在是太狼狈了。
他不但眼镜破了,嘴巴也被打破,脸上都是淤青,衣服也被扯破。
他硬着头皮要跟着陆绍棠过去,却被侯德明拉住。
侯德明:“我去。”
陆绍棠:“老伯和姐夫都不必去,你们被打伤了动弹不得,歇着吧。”
混混们的家长不依不饶,想跟陆绍棠撕把。
陆绍棠神情冰冷至极,一个眼神过去就给他们吓得噤声。
他也没给几人把肩膀装回去,只让他们排队下楼去革委会。
谁要是磨叽,直接扔下去。
那些家长心不甘情不愿地扶着自己孩子往楼下走。
“哪里来的强人,这么凶?”
“他帮着反动派,咱去革委会理论!”
“让他赔!”
“给他抓起来!”
陆绍棠冷冷地道:“动作这么慢,是腿断了吗?”
对于这种下放、闹事什么的,他向来不在乎,他只抓问题核心。
侯德明虽然被下放,但是没定性为敌人,那就是人民内部矛盾。
既然是人民内部,那你们来□□就是敌人。
一行人推推搡搡磕磕绊绊地下楼,邻居们也又跟着看热闹的。
最近厂里从上到下都乱哄哄的,厂委乱,车间自然也乱,所以暂时停工,大家都不上班的。
到了楼下院子里,厂保卫科姗姗来迟。
混混们的家长纷纷告状,“这个人,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打我们孩子!”
一个男人指着陆绍棠骂道:“他帮侯家,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们快给他抓起来!”
陆绍棠过去跟保卫科科长说了几句话。
保卫科科长是去年刚转业过来的,他听得连连点头,过去喝问道:“你们谁的主意,谁带头儿?”
几个混子纷纷看前面那个被卸掉胳膊的青年,他两条眉毛短而粗,毛发却驳杂凌乱,长长的翘出来。
保卫科科长一挥手,让人把闹事的都带走,带头的和闹得最凶的四个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
家长们不干了,“干什么!干什么不抓坏人抓我们孩子!”
保卫科科长挑眉,哼了一声,“你们这行径不像坏人?”
他们也看不惯这些熊孩子去侯家□□,但是厂委乱着没人主持大局,领导不发话他们不好擅自行动
(),现在陆绍棠出头那他兜底,他们就不怕。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对此负责,他们就会伸手管,没人负责他们不好管。
虽然陆绍棠不是工厂的领导,可他是省厅那边的,专门负责缉拿隐藏敌特分子。
他们有权调查祁州上下任何单位,每个单位都要全力配合。
他怀疑这群闹事者里有敌特,想趁机挑起乱斗,甚至可能想戕害工厂技术人员,保卫科自然要配合。
侯德明是去干校学习的,他掌握着工厂的核心技术,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不得不防,自然要彻查。
他给局里去了电话,很快陈燕明就带队前来配合工作。
这事儿原本就是侯德明作为领导被撤职下放,有人眼红他家的财物想落井下石吃大户,怂恿自家孩子上去□□,以为以前很多人都这么干,现在他们这么干一回也没啥。
只要不打死人,新厂委也不会管的,更不会处分他们和孩子们。
他们想的很美,只是没想到有陆绍棠这个变数。
他们最擅长顺藤摸瓜,根据一点蛛丝马迹往外拽更多信息,很多时候蛛丝后面会拽出一头驴来。
这些年轻混混平时没工作怎么可能不惹是生非?
随便一个拉出来查一查就一屁股脏呢。
这些混混和家长们急了,也害怕,纷纷喊冤,说自家如何如何根红苗正、如何如何支持革命、如何如何爱国敬业。
那没用。
人家得讲究证据,要证据说话。
陆绍棠他们在厂委那边和领导们沟通,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林姝和林父在侯家安抚林大姐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