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夏到现在,就没怎么下雨。但京畿却没有受灾,全依赖了你前年所现的风车和机井。”张九龄咧了下嘴,轻轻摇头,“隆翁为了对付洪涝,把那两样器物在京畿周围架得到处都是。结果今年夏天突然大旱,风车和机井没用来排涝,反而从河里汲了水出来,灌溉了数万亩农田,令麦子大熟,长安城内,粮价只是微微动了动,就立刻又落回了原位!”
“那就好,那就好!”张潜闻听,顿时如释重负,随即,心中又涌起了几分得意。
作为穿越者,他并不是一味地依靠火药,来欺负古人。他终究做了一些对这个时代有益的事情,也算在征战之外,对大唐有所回报。
人酒喝得多了,注意力就很难集中。想着风车和机井,张潜的面前,就又出现了毕构那白发苍苍的模样。想到毕构,就又想起了将自己引荐给毕构的张若虚与贺知章。想到贺知章,张说的面孔,就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些人,都是他尊敬的长辈。虽然跟他没任何血缘关系,他却打心眼里,盼望这些长辈,个个都长命百岁,千万不要卷入长安城中正在暗中形成的政治旋涡!
“隆翁因为治水之功,升任陕州刺史,就要去赴任了。”知道张潜念旧,张九龄主动向他介绍,“差不多跟我同一天升的职,随后,我来西域传旨,他离开长安去陕州赴任。张侍郎奉命去了太原,为朔方军督办粮草辎重,也跟我走了前后脚。季翁忙着编纂一部大字典,基本终日躲在秘书监里不问世事。只有我,还在坚持上朝,所以越上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儿。”
“都哪里不对劲儿?子寿,你知道,我距离长安太远,很多事情,等我知道了,风波早就过去了!”张潜的思路,终于又被拉回了原处,皱了皱眉头,低声询问。
“很多地方!”张九龄想了想,脸色变得愈发凝重,“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但是,我觉得好像有人在暗中布局。包括隆翁去陕州和张侍郎去太原,都是其中一步。”
“是谁,你可有证据?”张潜听得暗暗心惊,抬手揉了几把脸,继续低声追问。
“不知道?也没证据!”张九龄否认得非常果断,然而,脸色却越发地难看,“本来,我还以为,萧仆射不可能跟人同流合污。然而,上个月,萧仆射却把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圣后舅舅的儿子崔无谙。那宗楚客和纪处讷,原本就是圣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杨中书告老,萧仆射与韦家结亲,韦家本来,就有两人已经进入了中枢。如今,等同于六位具有宰相职权的人,五个姓了韦,只剩下一个岑羲,还资历甚潜,议事之时连坐着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虽然明知道韦后肯定无法长久执政,张潜依旧听得心惊,皱着眉头低声沉吟。
而张九龄,好像还唯恐“爆料”不够猛,想了想,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能升任考勋郎中,一方面,是托了你的福。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太平长公主忽然对我欣赏有加了起来!非但派人多次邀请我去她的府上饮宴,还将我以前写的诗,四处传给人看。”
“太平公主,请你去他府上饮宴?”张潜猛地低下头,仔细打量张九龄,越看,越觉得对方有帅气四溢。
“你别幸灾乐祸!”张九龄顿时就红了脸,狠狠推了他一把,低声叫嚷,“不是你想得那么龌龊。她请我过府,都是打着文会的名字,同时到场的每次都不少于二十个人。我只是其中一个。”
“好,不多想,不多想!”张潜不敢再开玩笑,果断收起了审视的姿态,笑着摆手,“所以子寿兄,就想逃到西域来。说实话,换了我,肯定也跑。太平长公主跟皇后势同水火,无论你接没接受他的拉拢,一旦让皇后误以为你是他的人,肯定会给你当头一棒!”
“岂止是当头一棒?关键张某还会为此坏了名声!”张九龄跺了跺脚,满脸郁闷,“你若是能帮我,就帮我一把。如果连你也帮不了我,我宁可辞官不做,也不会给她做爪牙,如辱没自己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