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如果有人蓄意攻打黄姓突骑施部,你等自管汇报给王镇守。他既然做了叶支城镇守,就有责任保护你们!”听且拙说得可怜,张潜想了想,笑着做出承诺。
王之涣只带了三百弟兄进驻叶支,即便倾巢出动,也对付不了一个比黄姓突骑施部还强大的部族。然而,王之涣出马,在一定程度上,却代表着大唐的态度。顿时,且拙再度感动得眼眶发红,哑着嗓子致谢:“大帅不计前嫌,给我部改过自新机会,我部上下已经感激不尽。如今,又准许我部以大帅的人马做依仗,我部上下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回报大帅的厚恩。”
“很简单,今后见到说唐言的人落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知道对方的语言和表情,都未必是出自内心,张潜笑了笑,顺口回应。
“大帅放心,我等今后见到会说唐言的,全都当做是大帅的亲信对待!”新“推举”出来的长老茶戈反应很快,唐言说得也极为流利,顺着张潜的口风,高声表态。
“那张某就有劳各位了!”张潜笑着点头,然后站起身,亲手将三名突骑施长老从地上挨个拉起来,笑着吩咐,“跟我来,张某说过,只要你等听从命令,就会给你等补偿。张某给你们看一样器物,你们黄姓突骑施有了此物,肯定不愁日后的生计。”
且拙、万俟和茶戈三人,不知道“张大帅”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忐忑不安地跟在了他身后。不多时,就被他领到了一间冒着滚滚热气的房屋里,随即,六只眼睛全都瞪了个滚圆。
只见屋子里,支着七八口直径足有六尺宽的大锅。锅底下,木柴吞吐着炙热的火焰。大锅内,不知道加了什么料,正冒着泡沫的沸水,将羊毛煮得上下起伏翻滚,发出来的味道膻臭扑鼻。
饶是习惯了跟羊皮袄和毡子打交道,且拙、万俟和茶戈三人,也被煮羊毛发出的气息,直接给熏出了眼泪。而张潜,却仿佛根本闻不见那刺鼻的味道一般。笑呵呵地带着三人穿过了臭气熏天的大屋,来到另外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子内。
羊毛,整个屋子里,都是煮好并且晒干了的羊毛。白得像雪一样,一捆接一捆摞到了与天花板等高。且拙、万俟和茶戈三人活了半辈子,还只在初生的没多久的羊羔身上,见过如此洁白的羊毛。而羊羔身上再干净,也有母羊舔过的唾液味道。此刻屋子里的羊毛,却散发着一股天然草木清香。
只是,再干净的羊毛,也只能擀毡子,或者用来絮在衣服内取暖。每年的需求量非常少,因此在西域,羊毛的价格像干草一样低廉。说实话,煮羊毛浪费的柴火钱,恐怕都比这一屋子羊毛高。
“再看这边!”仿佛猜到了三人在想什么,张潜笑了笑,带着他们穿过屋子后门,来到另外一间房子里。
房子同样宽敞明亮,阳光透过镶嵌着蚌壳的窗子,照在一架半人多高,造型奇特的木器上,隐隐约约,带着几分暖意。而张潜,则用右手抓起一大把羊毛,笑着走到木架子前,轻轻踩动最底下的踏板。
踏板上下移动,通过一个巧妙的传动杆,推动架子上的大轮。大轮缓缓旋转,通过皮带,拉动三尺外的一只小滚轮儿。小滚轮儿上,一根麻线通过带孔的远球,缓缓收紧,缠绕于滚轮之外。而在圆球的另外一端,麻线跟张潜手里的羊毛搅了一起,慢慢将羊毛抽出一缕,带进圆孔,然后又旋转着拧成羊毛线,缓缓缠绕在了小滚轮上。
张潜不再说话,一边踩动踏板,一边弯腰用左手抓起新的羊毛,与右手里羊毛续在一起。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娴熟,短短二十几个呼吸之后,一个巨大的羊毛线团,已经出现在小滚轮儿外。
缓缓停下踏板,他静静地等待滚轮停止转动。然后将羊毛线团从滚轮上取下来,笑着放到一个竹筐里。随即,又拿了三根长长的筷子,从羊毛线团上挑出一个线头,手指夹着筷子迅速移动,转眼间,就将线团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圆筒状织物。
放下“筷子”,他将圆筒状织物递到且拙手中。随即,又打开一个箱子,从里边拿出同样材质的几件织物,挨个递给三位突骑施长老。
有短衣,帽子,手套,袜子,每一件,都由羊毛线编织而成。虽然比起麻布厚了几倍,也远不如丝绸光滑,给人的感觉却柔软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