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宗族尚且如此,又怎能苛求依附于曹氏的势力或人呢?
曹魏政权中具有理想的人,或者变质腐朽,或者被已经被原先的同伴屠杀干净了。曹操活着的时候,尚能一手以强力的手段压制,一手以荣华富贵相诱,半强迫地驱赶着无数人为曹氏的大业抛头颅洒热血。
而曹操死后,曹魏政权看似庙堂犹存,华屋灿然,可实际上,那只是为了赤裸裸的利益而勉强裱糊起来的。
夫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这种华屋看似宏丽,内部的松散却超乎想象,其在逆境中的崩溃,会比任何人想得更快。
或许在曹氏看来,这四万多的兵力都是愿意死战到底的精锐。可诸葛亮不是没有见过庞大政权轰然倒塌的情形,他深信,在大厦将倾的时候,最先坍塌的,多半都是原先的顶梁柱。
这些顶梁柱都亲眼看到了适才的战斗,亲眼看到了上万铁骑的突击,却在五千汉军步卒的阵列前溃败。聪明人立刻就会想到,汉军据有半壁江山,数年经营下来,拥有的兵力岂止十个、数十个五千?这样的军队,如何抵敌?这样的仗,打得还有什么意思?
此时己军如果乘胜而急取之,反倒会迫使彼辈作困兽之斗;不如引而不发,缓之以待其自乱。如果想得更深远些,许多藏在水面下的人,许多伪装成顶梁柱的朽烂之木,也该让他们尽快暴露出来,才好着手应付。
两军就这么默然对峙着,一时间,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相对而言,汉军将士们更加忙碌些。刀盾手和枪矛手们,一边重整阵列,一边调换破损的武器。弩手们分出一些人,往战场上捡拾弩矢,然后带回来往射空的矢匣里装填。还有些士卒临时在战场上起个灶,烧一些热水来饮用。
负责突火枪的柳隐则有些焦头烂额,皆因装在车上的突火枪有好几支直接炸膛了,伤了好些士卒,另外还有几支突火枪看似还能使用,其实木管外头的铁箍已经变形。好在他预先有所准备,带了一些备用的枪管,这会儿他和士卒们、随军工匠们一起,正把破损的卸下,换上可用的备件。
而曹军那边,数万骑依旧彷徨无措,好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倒是马谡眼利,忽然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丞相你看,那是曹彰的余部,从南面沟壑折返回去了!或许曹彰就在那一队里!”
说到这里,他有些沮丧:“曹彰一到,敌军就有了主心骨。我们如果早些压过去,或许更好些!”
诸葛亮依旧很平静:“没有用的。军心散了,曹子文也做不了什么。幼常,你且耐心看着。”
曹彰只带着少量从骑,从沟壑的岔路绕了很大一圈,这才摆脱了汉军追击,折返到本队。
天气明明寒冷,可他额头上全是黄豆大的汗粒,脑海里尽是惶惑之感。他已经完全明白,凭着对面汉军的力量,自家没有胜利的机会了。至于什么攻下长安城,拿下刘备和诸葛亮,那简直比小儿做梦的呓语还要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