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不禁骂道:“这厮适才临阵怯战,把曹子文卖给了敌军……他竟然好意思说,与我同为大魏臣子!他怎么配!”
他虽奋然指责,身边的从骑们却没有接话的。所有人都想到,适才儁乂将军你领兵包抄汉军,动作似乎也较正常的战场调度要慢一些。曹子文撞上汉军那冒烟突火的古怪武器时,我们距离敌人还有三五百步……然后也未见多么用心支援,转而退了回来。
当时我部如果决死冲杀,战局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般?
如果阎行不配为大魏臣子,儁乂将军你又如何?我们这些作下属的,不好妄加揣度将军的想法,但要跟着你痛骂阎行,脸皮未免太厚。
当下从骑们默然无语。
张郃骂了好几句,眼看无人捧场,自己也觉得没趣,于是鼓勇策马出列。
“却不知,彦明想和我商议什么?”
阎行叹了口气。过了半晌,他摇头道:“儁乂将军,我真没有想到,你会临阵勒兵!其实,若足下所部能配合任城王从左翼突入,我们未必没有胜利的可能。”
“彦明休得胡言乱语……”张郃冷笑:“我部如果投入战场,走的是曹子廉、张文远所向,正对着汉军虎贲中郎将向宠所部,总须得一场恶战才能突破。而彦明所部如果投入战场,倒能够直取汉军空虚无备的右翼……那里才是决胜的关键!却不知,彦明的动作为何如此迟缓?”
阎行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纠结下去。
归根到底,曹魏之运将终,人心不属。这场看似同仇敌忾的决心突袭,其实也有怀抱不同意图的人掺杂在内。只不过,因为各方此前都深埋水面之下的缘故,此时忽然露出了真实的身份,反而有些不适应。
这种局面,在张郃、阎行而言是尴尬;而在两人原本共同效忠的曹魏来说,则未免太过悲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人都非投降汉室。否则的话,此前倒戈一击,或现在纵声一呼,身后数万骑便走到末路了,根本就容不得两人再作谈判。
“此番领兵突袭的路上,我仔细想过。大魏终究还坐拥数州之地,百万之民,也有数十年的经营,乃至朝廷体制。纵然汉家复兴,两家也非三五年能分出胜负。纵使最后要输,曹氏多享受几年称王称帝的荣华富贵,难道不好么?何况,谁知道数年乃至十数年后,天下局势不会有出乎意料的变化呢?”
阎行微微冷笑:“皇帝作出如此决断,不似是坚忍不拔的雄杰,反倒像是输急了眼的赌徒……是谁在皇帝的耳边撺掇?又是谁明知此行艰险,却不发一言劝谏?儁乂将军,你和你身后的人,这么急着要让曹氏的精锐一朝丧尽么?”
张郃默然,过了会儿道:“在大局上,此是万般无奈,不得不尔。而在我的私心里,这是为求自保的一点小小手段。虽如此,我心中的沉痛,非汝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