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她又说,想起当年和雷远一起吃烤鱼的情形。雷远自然是奉承的,便遣人抓了大鱼,又准备了香茅和杜衡等配料,打算大显身手,以搏夫人一笑。
不过,他再怎么急于脱身,总有些要人或近亲不得不专门接见。
其中,有些人彼此欢笑叙谈过,也就罢了;有些人却须得敲打。
此前雷深那小子坐视着一批大族中负责商业之人彼此勾结,瞒着军府和州府与江东人大作生意。若非生意不涉及武备,而江东也不如当年,这些人俨然就成了第二个麋芳。而雷深行事确实逾越了界限,也少不了一个知情不报的罪过。
雷远很不喜欢这种事情脱出掌控的感觉,他始终认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下属可以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却绝不能瞒着主上擅自行事。此先例一开,就如同在堤坝上挖开一条暗沟,纵使一时无损,迟早会酿成大祸。
但他不愿意外人以为他苛待庶弟,行事凉薄,故而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敲打雷深。
雷远深沉惯了,心中反复思忖,不至于流露于外。雷深本人对此尚还没有体会,故而藉着骠骑将军之弟的身份,在江陵活得很是滋润,处置宗族的生意往来也井井有条。
一个多月前,雷深又格外积极地为雷远张罗元旦的热闹喜庆。他专程折返交州,从新宁县封地收取出产,又协助赵襄安排了家中的大笔财货进出,包括添置物什,新增府邸服侍人手等等。因为做事很利落,连赵襄都称赞他。
但雷远由此更觉得,雷深虽有才干,却愈来愈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高门子弟,满眼都是宗族的利益,而绝少风霜侵袭下横刀而立、严整如钢铁的武人风范。
今日雷深忽然提出,要私下拜会兄长。接见的时候,雷远也不问他,直截了当地道:“江陵周边的族中事务,你且不要再着手了。我身边缺一个部曲督,你来。”
这个职务对其他人来说,乃是亲近的要职。但对雷深而言,未免权柄大削。一时间,他不禁眼前发黑,却丝毫不敢违逆兄长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哑然道:“谨遵兄长之令。”
这时候雷远才徐徐问道:“你此来有何事务?”
雷深伏地请罪,满头大汗地道:“兄长,有一人……请我向兄长奉上拜帖。”
“哦?什么人?”
雷深不敢多说,只道:“兄长一看拜帖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