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岱站到雷远之侧,俯首凝视舆图。
他的心细,注意到雷远所画的两条弧线中间,有一块空旷区域,但却被雷远用笔墨涂抹了好多回。下方一处,是鸡鸣山;上方一处,是拒柳堰。两地之间,划了好几条行军路线。
他顿时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说,于是指了指拒柳堰:“将军,那里有什么?”
雷远咧了咧嘴,目光中多了几分深长意味。
他先不回答,转而起身。
雷远在日常生活中,是个绝无架子的人,从不看重繁文缛节。但数年来,他从一个穷途末路的豪族首领,硬生生厮杀成堪为汉中王麾下鼎足的强大军事集团首领,这样的传奇经历自然便赋予了他出众的威势。
当雷远起身,几乎所有人都肃然屏息。
“我军数万之众北上,有鹰扬虎视、威凌楚城的势头,然而厮杀至今,杀敌最多的却是一场大水,我们这些持枪矛的武人,只能且战且退,潜藏声息。这样的情形,诸君满意么?”
众人皆道:“不满意!”
“交州英杰一时狼狈,荆州武人却能攻取襄阳、威震群狡,关君侯仅以疲兵渡汉水,抗衡曹氏中原、河北之兵。有此比较,诸君日后回返交州,可还能鼓勇与同僚、家人吹嘘么?”
众人厉声道:“这是羞耻,哪里还好吹嘘?”
“我军上下,皆袍泽弟兄,虽无血脉关联,却亲如手足。他们的欢悦,便是我的欢悦,他们的痛苦,也一如我的痛苦。然而,厮杀至今,我们的手足折损惨痛。自贺松以下,死者数以千计。这是我从军以来,罕有的失败。想到他们生时的音容笑貌,想到日后回返交州,要面对他们妻子家人的期盼,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整夜整夜地自责。想到竟然没能为他们复仇,我更是羞愧难当。却不知,诸君也有同样的感受么?”
众人无不愤然。
寇封、吴班、雷铜、丁奉等将当即出列,单膝跪地。他们身上的甲胄铿锵,发出清脆的声响。
寇封拔出缳首刀,刺臂出血:“将军何必自责?将士折损,皆我等之罪!唯请将军下令,我等愿决死破敌,为贺将军复仇,为将士们复仇!”
诸将应声皆道:“愿决死破敌,为贺将军复仇,为将士们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