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压抑而绝望的气息。和他一样久经沙场的将士们,只要眼睛不瞎都能明白,曹军的数量如此之多,己方根本没有可能战胜,绝大部分人的下场,在这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当日黄小石在军校里,曾听雷远说过一句话,叫作: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在这种规模的战斗中,什么将军、司马、校尉、曲长,和普通的士卒都是一样的,都只是脆弱不堪的一条人命罢了。再怎么胸怀大志,再怎么才干出众,并不会让你比旁人多一点活命的机会。
所以黄小石让罗阿惮宁带着他的本族部下们前往西面抵挡。
罗阿惮宁所部蛮兵,战斗力十分强悍。他们不擅长行军布阵,可单个士卒来说,个个身手敏捷,悍不畏死,是黄小石的部属中最得力的一支。
通常来说,这样的部队应该用在更关键的时候。但面对着数倍的曹军,以及后方数十倍甚至更多的曹军,再怎么分派兵力,意义都很有限。黄小石心里明白,败亡就在转瞬之间。
他的命令,只是让罗阿惮宁等人多一点逃命的机会而已,毕竟论起水性,此地所有的汉家士卒都及不上这些自幼生于水畔的蛮夷。
他们既有机会,不妨试试,至于其余的将士和黄小石自己……
黄小石抽出腰刀,左右看看,想要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
与他一起被困在北面小寨的,还有甲字第七曲的近百人,由一位都伯带着。
这都伯甚有勇力,故而黄小石令他率部在营寨东面把守。这时候他却满脸是血地回来,每一踏步的震动,都引起嘴里往外溢血。
黄小石迎上去待要问话,只见这都伯胸口被一根长矛刺穿了。锋锐而沉重的矛头扎透了胸前的铠甲,直透入胸腔以内。而矛杆则被都伯砍断,暴露在他胸前的,只有一尺多长的木杆,还有一截握在木杆上的手臂。
都伯踉跄了几步,向黄小石嘟哝了一句什么,随即倒地。
谁也没料到他们先败回来,黄小石左右的同伴们一齐色变。
与此同时,都伯后方的东面滩地传来凄厉的哨响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哨响,无数身着黑色戎服的曹军士卒们快步冲锋,像是洪水那样推翻了沿途的营帐、推翻了好几道栅栏,涌入了小寨的垓心区域。
有人在奔跑中射箭,箭矢飕飕飞过数丈的距离,将黄小石的两名同伴射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