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马忠叹气,雷远“嘿”了一声:“德信,你叹什么?”
马忠道:“这样的打法,分明是杀敌一万、自损一万甚至更多的笨办法。可曹氏政权以数十万户的士家保证兵员充足,以诸夏侯曹氏亲族将领拍板下决心,上来就硬生生和我们拼消耗,拼人命……实在难以应付!”
再看片刻,马忠实在按捺不住。他按着腰间佩剑上前几步,又退回来,欲言又止。
雷远麾下部属们,也有派系划分。以郭竟为首,包括贺松、丁奉这样的灊山旧人团体规模最大。而雷远从益州巴西郡简拔的马忠、王平、句扶、冯乐等人,也隐约自成一个小班底。
这个小班底当中,王平、句扶两人都是雷远本部的帐下校尉,统带数千精锐。此刻王平所部陷入苦战,马忠怎么也看不下去。
雷远或许不太在意部下的亲疏远近之分,但马忠身为长史,有责任替上司稍作权衡。
他犹豫片刻,终于劝道:“君侯,寇封将军的两千人就在后面待命,是不是……”
雷远徐徐道:“再等一等。王子均尚有数百人的预备队,我估计,他快要从西面山上下来了,他有办法。”
话音未落,只见李禾挥动军旗示意,土垣缺口边的守卒猝然后退。
两方角力之际,一方稍退,另一方必定狂突猛进。瞬间曹军如潮水般猛冲入土垣以内,为了争夺早一步冲杀的机会,甚至有不少人在土垣前方拥挤成一团,彼此推搡。
而进入土垣内部的数百人喊杀冲锋,猛跑了一阵,却见眼前营垒空空荡荡,并无一个敌人。正犹疑间,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交州军的预备队忽然从侧面杀到。这一支预备队集结了大量强弓硬弩,将无数箭矢、弩矢密集如雨地倾泻出去。
第一批冲进土垣的曹军将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是作战经验格外丰富的悍卒。他们中的刀盾手立即高举盾牌,没有盾牌的,则伏低身体,用护臂遮挡面门。
然而,当箭矢密集到了一定程度以后,盾牌甲胄之类很快就失去了意义。也许一名士卒能凭借盾牌、甲胄格挡四五箭甚至更多,可到了第十支、第十五支,总有那么一支有力的箭矢穿透防御,将他们射伤、射死。
少数用盾牌挡住了箭矢的幸运者,则发现同伴们被割草一样地扫倒,将他们的身形孤零零地凸显出来,于是更多的箭矢向他们集中。
王平不知何时从西面山上回来了,他脚步沉稳地站在一排弓箭手中间,将自家的校尉旗帜升起。当弓箭手们射到第五第六轮的时候,他们把长弓背回身后,弩手们也把强弩收起,所有人取出悬挂在腰间的缳首刀,开始加速奔跑。
站在他们对面,还能试图反抗的曹军,不过百余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