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领兵鏖战整日,满身满脸都是征尘、鲜血,看上去极其骇人,与素日里文雅姿态大不相同。顿时将那女娃娃吓得大跳起来。
她手里拿着剑连连比划,却又竭力摆出矜持高傲的模样:“你是什么东西!”
雷远尚未回答,后头又奔来好几名仆役模样的人,七手八脚扯着那女娃,将她强行带到后头去了。
一名部曲首领模样的中年人奔来致意。此人脸上带疤,眇一目,右臂也缺了一截,乃关羽家中的管事,当年也是久历沙场的悍卒。雷远缓下语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唉,怎么就让人跑出来了?”
那中年人连声致歉,附在雷远耳边说了两句,雷远只有叹气。
战事正紧,雷远没空多谈。他也没心思替关羽带孩子,只能请那管事务必看好自家的女郎。
此前雷远固然连破吴军,可是己军也终究疲惫。当吴军真正把大将的底气所在、把一支支精锐不计代价地投入进来,他便再难获得优势。
没过多久,前方搏杀惨烈的程度,已经超过了许多将士承受的极限。而双方主将仍在毫不犹豫地将手边每一支力量投入进去。
在前部大督和左将军的旗帜之间,两军的尸体堆积渐高,而奔涌的鲜血甚至来不及洇入地面,在许多地方汇聚成了脚面深,踩踏上去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吕蒙本部诸将,原以成当、宋定、徐顾三人为首。
数年前周郎领兵与刘备交战时,吕蒙所部被雷远杀得全溃。成当战死,宋定、徐顾也当了俘虏,在荆州干过小半年的苦力。此时公安到乐乡的沿江道路,就多赖宋定的辛苦。
正因为有这么一桩旧事,宋定此番恶战,尤为积极。
雷远初入城时,他一时不慎而遭迫退,随即亲领偏裨将校,连番冲突向前。短短半个时辰,便杀得浑身热汗,以致甲胄间隙白雾蒸腾。他也真是兴起,干脆脱了甲胄,赤膊上阵。
正好他得了吕蒙遣来一支精兵相助,顿时杀透两重巷道,横向扫过荆州守军最前方的一部。
此时抵在最前线的一队守军,是由四五家荆州军将家中部曲凑成的,其中还有若干临时上阵的壮丁、少年。
荆州士人当中,跟随潘濬作乱的固然颇有不少,但江陵城是座军镇,城里大部分人都是荆州军户的子弟和家眷。靠着经验丰富的若干老卒指挥,他们一股股地从自家里坊出来,汇入到雷远的指挥之下,然后立即就被派上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