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栋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就继续走,沿着大海一路向西,最后进入到交趾郡。”
“士威彦乃交州名士,达于从政,保全一郡百姓当无问题?”雷远试探地问道。
“我们本以为如此!”汪栋猛地提高了声音,随即自觉失礼,连忙又压低声音:“到了交州以后才发现,那士燮对来投靠的文人士子十分优待,可对寻常汉家百姓……百姓们不过是他的工具,是他的筹码罢了。”
“此话怎讲?”
“当时交州刺史先死了,然后南海合浦等地二千石相继死于乱事。士燮认为这是扩张宗族势力的良机,遂分遣人手,奔赴交州各地,抢占郡府、县寺,自任为地方官。只是,士氏宗族本身的力量毕竟有限,他为了扩张声势,便与各地的蛮夷邑豪、乡豪约定,允许他们在交州随意抢掠土地人口。甚至还将聚集在交趾郡的流民数万人,全都当作礼物,赠给了刚刚攻取了日南郡象林县的地方大豪区逵。而区逵得到数万汉家人丁以后,声威大盛,遂拓地六百里,建国称王。”
“便是现在的那个林邑国了。”雷远道:“听说此国兴起以来,陆续侵攻周边大岐界、小岐界、徐狼、屈都、乾鲁、扶南等国,国中精兵数以万计,颇有几分实力。”
除了姜离这一批以外,雷远另外派得人手,往苍梧南面行商。有一支商队遇见了从徐闻北上的海商,将之引荐给雷远。林邑国的情形,便是这海商讲给雷远的。
“正是。”汪栋道:“如今林邑乃是天南大国,非同小可。”
“汉地板荡,求存艰难,能在异域建国落脚,续汉家风俗,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汪栋咬牙摇头:“将军,你有所不知。区逵虽是汉人,但他立足日南郡,靠的是纠合蛮夷的力量,所以他立国之后,大肆推进蛮部的习俗,促使汉家百姓弃绝衣冠,转而效法蛮夷的那套东西,甚至坐视着蛮夷大酋在国中欺辱汉家百姓,将汉家子民视为低贱……”
说到这里,汪栋睚眦俱裂。他猛地站起,一把掀去身上袍服,露出从右侧胸部直到胯部、长达两尺余的一道可怖癍痕。
“雷将军,这道伤痕,便是林邑国中一个蛮部酋豪下手!他……他们……”汪栋连连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就因为我等汉家子民不会匍匐在地,向他们行那可笑至极的狗屁礼节,他们动用了蛮兵上千人,连夜攻伐葛氏宗族的庄园!葛氏宗族上下为区逵效力,先后已经有三百多人死在深山莽林的战场里,尸骨不存。结果这一夜,庄园先被蛮兵所屠,再被防火焚烧。葛氏阖族上下,还有我的妻子族人,从青壮到老弱妇孺,逃出来的不过十几二十人!”
说到这里,汪栋浑身颤抖,两手和额头上,都有青筋暴起。
“不是说,有数万汉家人丁被士燮赠给区逵,受区逵的驱使么?出了这样的事,那数万人,竟能容忍?”马忠冷静地问道。
“那数万人……数万人!”汪栋哑声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