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像极了流矢砸落,以至于有人下意识地伏身举盾。他们又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不是流矢,是下雨了。
下得好一场瓢泼大雨!
初时大颗雨点密集砸落,打在地上,激起一簇簇的尘烟;落在人的脸上,让人隐约生疼。随即雨点连成雨线,雨线连成雨幕,雨幕又连成席天卷地般倾泻的洪流。伴随着洪流的,是浓云深处的雷鸣电闪!
关平四下远望,只见整片战场瞬息间都被大雨遮蔽。离他数丈开外,就已经看不清战事,只能听见兵刃撞击交格的响声和人马的怒吼。
番禺周边的天气已连着两天阴沉,诸将都觉得,随时会落下雨来。却没人想到酝酿了两天,雨势竟猛烈到这种程度!
“将军!”又一名部属靠近过来,在仿佛轰鸣的雨声中大喊道:“将军,这雨太大了,没法继续作战!今日已杀得敌人胆寒,咱们引兵稍退,天晴再战不迟!”
关平看看他,再看看四周。
这样的大雨,又让他想起在江陵面对曹军围攻的时候。那一回自己苦战多时,虽然最终迫退敌人,却未能获得足以称道的大功。这一回……
雨水倾泻不停,将一切都陷入水中。水顺着盔甲的缝隙,流入甲内,湿透了衣服和束甲的皮绦,让他举手投足都开始困难;水流淌在地面,把平坦的草地化作污泥塘,关平站在原地,注意到泥浆慢慢没上了脚踝,然后继续上升往小腿肚去;水泼洒在战马身上,让战马发出不安的嘶鸣。
马是情绪很敏感的动物,这种恶劣的环境,很容易让马匹惊恐而至生病。马岱所部的骑兵是凉州人,更不会有雨中驱策战马作战的经验。所以,无论关平怎样决定,马岱是一定要后退的了。
关平下定决心。他说:“雨真的很大。”
“是啊,是啊。”
“这样的大雨中,江东人的弓、弩很快就会失去作用;他们的军令没法顺畅传递;他们的阵型也不可能像此前那样,迅速调整变化;他们想要调动兵力,也会受限于满地的污泥、流水。他们甚至搞不清楚,我们会从何方杀来!”关平哈哈一笑:“这,岂非天意乎?”
“将军莫非想要?”
关平解下兜鍪,随手往地上一掷。这样的大雨中,兜鍪在头上滑动,很容易遮挡视线。
他又指了两名扈从:“你们,过来替我卸甲!”
两名扈从慌忙上来,手忙脚乱地将关平的甲胄解下。同样是因为大雨的缘故,束甲的丝绦、皮绦都已经湿透了,甲胄在这时候反而成了束缚行动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