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控制着手上的缰绳,让整支队伍保持着悠然姿态。随着战马的奔行动作,他深深地呼气,再深深吸气。数十骑的铁蹄踏地,掀起湿润空气和草木、泥土混合的气味,让他感觉心情变得舒适、放松了一些。
一行人都在铁甲外头罩着大袍、戎服,稍稍遮掩武器,摆出赴宴的架势。队列中还打着十数支松明火把。所以没过多久,就被江东的巡哨部队注意到了。
他们当然知道今日的宴会,却没想到雷远等人来得早了些,于是分出人手飞报中军,另外有人过来,隔着老远做手势,请雷远等人勒马等待。
雷远并没有直接勒停马匹,而是继续向前百余步,面带微笑地向那些巡哨兵卒靠近过去,还打了几句招呼。直到策马登上一处缓坡,在这缓坡上,他可以把江东的营地一览无余。
原本围拢广信城的大营有五座,因为士燮所部溃败的关系,现在有两座被放弃了,只沿用了其中的刁斗望楼。另外三座,大致从广信城的西北到东南,弧线排布,中央的一座,便是步骘的本营。
本营的辕门和中军之间,有往复曲折的道路连通。这时候,中军帐处灯火通明,有号角悠扬作迎宾之用。而道路两旁是影影绰绰的诸多营寨,营寨间插立着许多旗帜。傍晚时分,有风从郁水西面吹来,吹得旗帜噼噼啪啪翻卷作响。
巡哨的兵卒听到号角声,连忙让开道路,对雷远道:“雷将军请!”
雷远继续向前,直到辕门。
辕门左右,有数百名士卒手持刀枪,如雁翅排开两翼。看他们的模样,都是交州本地的郡兵,但个个神色昂然,并不显得因为战败被俘而沮丧。显然,区区数日内,步骘在收拢人心方面下了极大的功夫,投入了极大的资源,也确有极大的成效。
这数百人摆在这里,也显得步骘对收编士氏宗族势力充满信心。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向雷远展示,江东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交州,这是示威。
只不过,在数百人之后,营寨内部的帐幕、或者攻方设施之类都难免松散,规格也乱七八糟。隐约间还能听到有士卒窃窃私语的声音。庐江雷氏部曲断不容如此,但这情形对江东人来说,大概算不得什么。
在辕门前迎候的,则是步骘的副手孙桓。
隔着数十步,孙桓甲胄铿锵,迎上前来行礼:“续之将军,请随我来。”
这少年武人看着雷远,眼神颇有几分不忿。这几日雷远已经听说了,孙桓是孙氏宗亲中极受重视的后起之秀,十六岁就出任武射吏的副手,且能得将士拥戴。或许在孙桓眼中,比他年长八岁的雷远,是个特殊的竞争对手吧。
雷远只微笑以对。
他牵马而行,跟在孙桓身后,沿着曲折步道走向中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