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脱掉了铠甲,空着两只手狂奔不已。看到雷远这一行人后,他们露出狐疑惊怕的神色,但脚步并不停歇。
雷远也不管他们。
有个左腿受创的伤兵强行挣扎着赶路,沿着一道两尺多深的小沟一瘸一拐闷头走着,每走一步,都会疼痛地低呼一声。因为没有抬头看,直到和雷远等人距离不过十几步,他才发现。
他立即拔刀在手,摆出决死迎敌的架势,竟没有半点畏惧。
雷远打量了他一眼,直接从他身前数步施施然走过。其余人也从他的身前身后经过,没人动手,没人阻拦,没人理会。
那伤兵怔怔地站了半晌,把刀一扔,坐倒在地。
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了关羽。除了雷远以外的所有人莫不肃立,唯有雷远咯吱咯吱地踏着积雪,向关羽走去。
关羽已经下马,就在乐进军旗被砍断的那处缓坡上,手按剑柄,如山直立。他的丹凤眼半开半阖地环视整片战场,偶尔探手捋一捋过腹的长髯。在他身后,那名持重刀斩断军旗的虬髯甲士持着关羽惯用的巨槊,仿佛塑像般不言不动。
只听关平正躬身禀道:“问过了左近降卒,并不见乐进的踪迹。将士们都说,准备带骑队向北追一追,或者能够擒拿此人。”
“不必了。”关羽摇了摇头:“聚拢俘虏,收拾战场吧。让将士们都歇歇,让医官赶紧过来。”
关平倒有些悻悻:“久闻乐进骁果之名,没想到竟是怯弱鼠辈,大军未散,他先跑了。”
“休得胡言!”关羽叱了一声。
关平慌忙躬身。
关羽沉声道:“身为大将者,不能徒仗血气之勇。能战则战,不战则守,不守则走。局势果然无可挽回,那就留得有用之身,以待来日再决高下,没有什么可羞耻的。这数十年战乱下来,只知猛进长驱的武人早就死绝了。便是我自己,也有过身为降俘的时候,也曾经狼狈奔走……那情形你难道忘了?你是后辈,莫要以此臧否大将。”
“遵命。”关平俯首弯腰,恭恭敬敬地行礼。
雷远与关平交好,这时觉得站在旁边看父亲指教儿子有点尴尬,于是轻咳了一声:“咳咳,雷远拜见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