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很清楚,秭归文氏这样的宗族绝非孤例。此辈在宜都郡会有,在南郡也会有,在长沙、武陵、零陵,在整个荆州到处都有,进而在益州,在整个大汉的疆域之中无处不有。
没错,士人豪强当中有许多的忠臣、志士。但作为一个整体,或者说,作为一个阶级,他们自有其根基,对任何人的忠诚和付出总是有限的。他们总会以谋求自身利益为先;而成熟的政治家或者地方官,会在争取他们的同时,不断的打击他们,在这两者之间取得平衡。
但雷远何须费那精神?
站在整个政权的角度,世族豪强乃数百年的积弊,非一朝一夕所能治理。但雷远根本无须去治理他们。他只要不断培育宗族部曲中的军功地主,不断从武人当中培养出可靠的助手就行了。
较之于数百年积累而成的世族贵胄,刀头舐血而起家的武人要可靠的多,至少眼下要可靠的多。而其数量眼前或许稍有不足,只要经过大规模的教育和提拔,以后一定足够。
所以杨仪完全想多了,解衣推食、收买人心之类的手段,雷远从来没想过要用在他身上。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而已。
被松开束缚、带回厅堂里的杨仪颓然叹气,无力地问道:“生意云云,本来不是难事。雷将军你想怎么做?”
顿了顿,他忍不住又问:“无论今日我答应了什么,雷将军就不担心我回到襄阳以后,翻脸不认账么?”
“杨主簿实在多虑了。”雷远微笑。
他拍了拍手,示意李贞从旁边的案几上拿来一方尺牍。
杨仪拿着尺牍看了两遍,顺便摆出凑近光亮辨认的姿势,往炭盆方向又挪近了一些。
尺牍上别无其它言语,只有十余人名讳。墨色尚新,显然是刚写就的。
杨仪是荆襄本地士人翘楚,与同辈日常往来频密。看了一遍,他顿时认得这十余人俱都是地方乡豪中人;再看一遍发现,基本上没有那个是近支、本宗的出仕为官之人,但都是掌握宗族事务的得力人士,普遍担任地方乡县小吏。
“这些是?”
雷远倒不隐瞒,直截了当地道:“这些便是曾与麋氏商队往来的荆襄人士,系由麋子方的部属口中拷掠所得。我大约知道,他们都是夹石、章乡、编县、宜城乃至中庐等地的吏员。”
“没错……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