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场仪式一前一后,都是为了死者,谁也说不出不妥。然而前者用以威慑,后者用以怀柔;雷远选在这个场合与江州文武们会见,也正好兼有威慑和怀柔两重意思。
之所以如此重视这些江州本地官员,是因为江州身为益州东部的重要枢纽城市,作用重要。从水陆运输的角度考虑,此地西面汇合益州多条水道,东面控扼峡江上游,是荆州大军入蜀以后最重要的兵力、物资调配节点;从军事角度考虑,此地又是峡江中白帝城、赤甲城等军事要塞的补给后方,由于巴东太守赵莋软弱,严颜事实上具备这些军事要塞的指挥权。
雷远的目标并不止于简单夺取二水之间的这座江州城。他希望尽快恢复江州作为运转枢纽的作用,进而从江州开始,影响周边的一系列关塞。这都离不开当地文武官吏的配合。
所以在雷远破城的时候,会有狐笃那场宴请。这不仅是一次剥夺江州守军指挥应变能力的行动,更是为荆州军大举入蜀做准备,提前保存一些可用之人。
大约到午时,严颜及其亲眷的葬礼完成。
过去十年坐镇巴郡,在乱世中力保一方的益州名将,如今成了江州城外的小小坟头。眼看此情此景,许多官吏忍不住簌簌泪下,以至于雷远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不少人还失魂落魄。
直到狐笃连声咳嗽示意,他们才参差不齐地各自拜见,有的大礼参拜,有的作揖,也有几个袖手而立的。
雷远换了身轻便的戎服,没有带很多扈从,只有一个身材庞大如山的护卫紧随其后。他客客气气地微笑着,站到官吏们当中,先寒暄了几句,然后说道:
“我军来到益州,本是受刘益州的邀请;此番进兵江州,仍然是受刘益州的邀请。皆因北方张鲁与曹贼合流,觊觎益州,形势危急;须得荆益两州进一步地合作,才能应付强敌,所以才有前日里紧急进城之举。过程当中,难免有些误会,但荆益两州为唇齿,贵我双方也是朋友,希望朋友之间不要因为这些误会而产生隔阂。”
前日一场夜战,双方死伤合计近千,但既然胜负已分,误会就是误会,朋友还是朋友。雷远轻轻一句,便为这场战斗正了名,也为之后江州文武的选择正了名。
在场这些人,大多是狐笃挑选出来较具合作意愿的人,他们这两天又切实感受到了荆州军的战斗力和纪律性,哪怕雷远这时候代表荆州开口劝降,绝大多数人也会立即同意,何况按照雷远的意思,并不是劝降,而是合作?
天大的台阶在此,谁要是不懂得踏上去,可就是作死了。众人彼此递了几个眼色,有数名特别机灵的,当下就准备拜伏响应,以显示迎奉王师的热切情意。
忽然人丛中有一名年轻文官出言道:“将军,请恕我愚钝,有一事须得问个明白。”
“但请讲来。”
这年轻文官也不客气,声音洪亮地道:“将军适才所说,荆益两州乃是合作抗曹的关系。我又听闻,此前左将军与刘益州会盟于涪城。请问将军,此刻刘益州身在何地?安危如何?”
此言一出,不少人悄悄地退开几步,与这年轻文官保持一点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