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晋一边说话,一边抹着额头的汗,倒不是紧张,而是跃跃欲试:“汉家守城之法,自有规矩。便是在寻常时候,入夜也不能轻易开城,何况战时?这帮人不管不顾地只求开城、登城,未免演得拙劣。”
“说的很好。”雷远拍拍他的肩膀。
“将军,那我们怎么办?”郑晋手握刀柄,低声道:“从侧面放些人下去,干他个狠的?”
雷远道:“稍安勿躁。”
雷远早就断定,这些人必然有诈。
或者说,雷远一直就在等待他们的出现。
此前传来汉昌被围攻的消息时,雷远曾反复犹豫,要不要出兵救援。后来招来邓芝,邓芝为雷远剖析局势,说了一番话。
当时邓芝直接道:“将军既来巴西,想必了解巴西的地理形势,知道汉昌城乃是扼守米仓道的要冲之地,所以得知汉昌被围,才会如此忧虑。但实际上大可不必。”
“先生的意思是?”
“汉昌虽小,却很坚固。新任的汉昌长狐笃是个精明干练的人才,县尉句扶也有能力,蛮夷再怎么大举进攻,断不会轻易陷落。当然,如果攻城的不是蛮夷,而是曹军,那就难说。但曹军越过关中、汉中,千里迢迢地来到巴西郡,任何一点折损,都无法弥补。若我是曹军将领,绝不容自家将士攻城。所以汉昌那边,十有八九,是本地汉蛮两家在厮杀流血。”
邓芝叹了口气,继续道:“此刻曹、刘两军都是远离本土,在千里之外作战,双方的兵力都很珍贵,不容虚掷,只愿、也只能用于双方的直接对抗。如果某一方做了什么,那都是为了创造直接对抗的机会。惟有在直接对抗中取得胜利,才是有意义的胜利。”
雷远沉吟片刻:“伯苗先生,此前你说,在曹刘两家之间不偏不倚。此刻为何又向我解释得如此透彻?”
邓芝再度深深叹气:“曹刘两家对抗,这才刚开始,便拿了刘益州治下、汉昌城内外许多条人命来演戏,这些百姓何其无辜?我只求你们早分胜负,不要再虚掷本郡百姓的性命。”
雷远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他沉思半晌,起身向邓芝郑重行礼:“请伯苗先生帮我一个小忙,以促使曹刘两家在此地早分高下。”
邓芝虽然看起来暴躁桀骜,但他不是自命清高、脱离实际的士子,而是踏踏实实处置民政、想要为地方做些实事的人。他更有悲悯之心,不希望两军以巴西为战场,长久地对抗下去,以至于生灵涂炭。